那女婢正要離開,十三天隼王道:“且慢。”
她轉身道:“大人還有何訓示?”
“其他妖王明天都準時到齊麽?”十三天隼王皺眉道,“直到現在,我一位妖王都不曾見到,将我們分隔開來,互相不允見面,是什麽道理?”
“還望十三天隼王見諒,北邙龜王身負南北隔斷要職,本次大典不會來參加。據婢子所知,之前黑水潭的妖王曾來拜會,您拒而不見……”
“嗤。”十三天隼王輕蔑地譏諷了道,“他算什麽妖王。原本是被驅逐的逆子,萬妖殿真是什麽東西都能接納了……”
他非但對雷朽極是輕蔑,對萬妖殿口氣裏也很不敬,但那女婢面容平靜,道:“青夔牛王還在路上,入夜才能趕到,一旦到來,自然也是要先去拜見妖祖大人。至于其他妖王,有幾位多年前就在幫妖祖大人和少主殿下籌備法相大典,大人若是有心,早些應召前來,豈非就可以和他們日夜相處?”
十三天隼王雖然天賦異禀修爲超群,可卻不善于在言語上打機鋒,這女婢回話堪稱伶牙俐齒,不卑不亢,他面色微窘,便沉下臉道:“我知道了。請回禀妖祖大人,明天盛典,隼妖部族一定準時到場。”
那女婢便輕輕颔首,後退數步之後,才轉身融入半昏黃的暮色中。
十三天隼王鋒銳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身影,見她走回到那株花樹之下,一晃身便融入樹幹,消失不見。
他不知道多年前上一輩的隼王也就是他父親還在的時候,麟台山萬妖殿是不是就是這樣。
遍山花樹。
這讓他很不舒服。
他覺得他無時不刻不在那個女人的監視之下。
十三天隼王縱身而下,走到了那株花樹之前。
白姬——他隻在到了這裏之後進入萬妖殿谒見的時候才見過一次,而那次他的感覺很不好,他沒有見到黃泉大人,一切都由那個女人出面代爲轉達。
他對白姬其人并不了解,隻知道數百年前便已經輔佐黃泉大人處理妖族事務,尤其是最近這些年,黃泉大人突然閉關,沖擊更高境界,她更是以未來妖後的身份住在了萬妖殿中,就連少主的重傷能夠治愈也有她的功勞……而法相大典之後,就是立她爲後的盛大儀式。
作爲八大妖王之一,固然理解在這種時候各部族的大妖因爲此次盛典聚集于此,萬妖殿方面會引起戒備,所以才劃分出幾塊大區域隔離開來,但是這種處處都透着詭異的氛圍卻不是假的,想必有這種感覺的也不止他一個。
不知什麽時候,幾位長老都站在了他的身後。
“大人。”
“我覺得不太對勁。”十三天隼王道,“就算是戒備八大妖王會勾連發難,也不至于防備至此。”
一位長老道:“妖祖大人是何等威能,怎麽會戒備八位妖王發難。”說到這裏,他似乎怕自家的大人有什麽念想,急忙又道,“哪怕是八族妖王合在一起,也都不會被妖祖大人放在眼中,大人年幼,還不知道許多往事,爲何現在隻有八大部族……追溯到千年之前,但凡不肯跪服的都被黃泉大人一一己之力滅了……”
對于活得年頭夠久的妖族來說,黃泉的恐怖存在于傳說之中,除了幾百年前發過一次瘋,現在已經好多了。
但是平靜隻是仁慈,若是把這種當成常态,會是出問題的。
十三天隼王冷聲道:“我還沒那麽天真。”
“大人忘了一件事,那位……血統并不純正。”
先前那個黑袍長老也道:“大人或許沒有注意,受召離開領地的幾位妖王,先前反對的呼聲最爲激烈。難講是不是被黃泉大人親自勸說……”
“勸說”這兩個字也很沒有力道,是委婉到了極點的說法,可意思十三天隼王卻明白了。
以黃泉之威,除非血洗全部部族,否則也很難讓最重視血脈傳承的妖族認可少主壽無的身份和地位。
他皺眉道:“以這幾位妖王爲質?”說完,他又搖頭道,“不管血脈是否純正,若是少主在法相大典上顯露隻有黃泉大人才有的麒麟法相,誰會不認可?何必提前拘禁妖王?難不成——法相上……”
“大人,法相可誰也不敢保證,畢竟血脈不純,甚至連能否成型都未必。”那長老道,“或許真是要等到大典結束,各族沒有反對才會将妖王們釋放回去也未可知。屬下倒和其他部族的長老或少主們聊過,他們大多也是這個意思。之所以嚴加防備,也是爲了不讓各個部族事前通氣,防止明日一起發難。”
十三天隼王仰頭沉思了一會兒,道:“交代下去,明日大典結束以後,立刻啓程回西皇山。”
“那……立妖後的……”
“不參加了,将獻禮送上。”
旁邊的另一個長老道:“無論法相如何,咱們……”
“隼妖部族,經不起再一次折騰了。”十三天隼王稚嫩的臉上也難得現出憂慮,“數百年前仙魔大戰我不曾經曆過,隻知道從那以後,妖祖大人很少理事,各個部族之間顯然再沒有以前那般緊密,而今還不是各管各的一攤事?不管明天法相大典如何,我們不能做那個出頭鳥,來承擔黃泉大人的怒火。”
其實他部族之中的這些長老最怕的就是他年少氣盛,在法相大典之中看到了不滿意的事情要跳出來杠上黃泉,而今聽他說話竟然也頗有些了深思熟慮的老成樣兒,頓覺老懷甚慰,部族說不定是逃過了一劫,紛紛道:“大人說的有理。”
因明日就是法相大典,十三天隼王便覺得洞天境中吞進去的那一片空間有些麻煩。
這時候釋放出來肯定不妥。
不知道爲什麽,他覺得那兩個人修難搞的很。
而若要将那片空間同化至自身洞天境中,融爲一體,還要花些功夫。
想到這裏,他臉色更加陰沉,渾身也散發出冷意,轉身飛躍上了那最高的斷崖,月色融融之下,那株花樹頓時枝葉化爲冰晶,長老們齊齊瑟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