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劍門的第一代掌門并非修士,而是一位凡人劍客。
那劍客遊曆至山下,用了三年時間翻山越嶺,才到了山頂,沒想到山頂之上,又有如此奇景。
目睹這兩座山峰和飛瀑,劍客忽有所感,山外有山,劍外有劍。
又十載後,那劍客在此飛瀑下面領悟劍道,而後才進入飛瀑之後的縫隙之中。
那縫隙之内,原本是一條水流湍急的河道,一共十八曲。
那劍客進入之後,就一直沒有出來過。
其後一位頗負盛名的劍修也來到此處,一下子就看對了眼,覺得這是開山立派的好地方,卻驚動了河道裏面的那位凡人劍客。
當然也有說法是劍修以神識試探到其内有人,便逼迫他出了兩峰之間的縫隙。
劍修是修行多年、高高在上的修士,雖然看起來年輕,可實則已經修行百餘年,看到出來的竟是個凡人,便要驅逐他離開。
那劍客并未離開,而是指了指兩峰之間的縫隙,言道,若是那劍修能跟在他身後,一直進入最裏面,他便離山。
對于那劍修而言,自然認爲這要求輕而易舉,便跟在劍客之後進了縫隙,眼看着劍客沿着河道越走越遠,劍修卻無論如何都沒法過去——河道兩旁的山岩之上布滿了淩厲無比的劍意!其中尤以十八處彎曲的河道處爲最!
那是劍客多年之間在河道中曆練、感悟而留下來的劍意。
劍修第一次連第一道河曲都沒有闖過。
他那時才知道劍道之玄妙,不是修爲越強就越容易領悟。
劍修沉迷劍道之中,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才最終闖過了十八曲,看到水道那邊的風光。
而先前的劍客不過是個凡人,早已亡故,化成一堆白骨。
劍修恭恭敬敬地将那堆白骨安葬,并在墓碑上自稱爲弟子,其後所創立的門派名爲禦劍門。
那位劍客被他尊爲第一代祖師,那劍修則是禦劍門的第二代祖師——禦劍真人。
而那條禦劍真人領悟劍道的十八曲河道便成了禦劍門中最重要的磨煉之所——劍十八曲。
禦劍門同樣也經過仙魔大戰的浩劫,而今掌門之位落在神殇老祖的頭上,也過了二百餘年。
雖然禦劍門損失并不是最慘重,可門下弟子中,劍十八曲能過三曲的并不算多見,若是能過六曲,幾乎可稱爲天才。
進入劍十八曲河道曆練風險極大。
早先也曾有弟子進入之後被其中的劍意将神識都絞碎的情況,出來後變得渾渾噩噩,如同白癡。
禦劍門原本就是修仙宗門,漸漸的門下的修士很多都不再執着于追求劍意、劍道,最後門内又演化出三個分支——劍元堂,劍陣堂,以及劍道堂。
劍元堂注重自身星脈錘煉,以劍爲施展星元之力的工具。
劍陣堂則是借助法陣布局之威力,以變幻莫測又極具殺傷力的劍陣爲殺手锏。
相對上面兩堂來說,雖然掌門神殇老祖感悟劍道,出神入化,可劍道堂卻人才凋零,幾乎沒有劍修願意加入這裏。
而今,萬魂劍池的對岸站着兩個中年劍士,一個面容清癯,腰畔簡單的别了一把竹劍,一身青布法袍,神色淡然冷漠。
另一個劍士,則身形略壯,白胖的臉上三绺短須,站在那清瘦劍士的身後,焦慮地看着對面,目光仿佛要越過飛瀑,探入到山峰之間的縫隙中去。
那清瘦的劍士便是劍道堂的堂主陸晚舟。
而他身後的劍士則是宗淩雲。
“已經數月了,還不出來,莫非是……”
對于宗淩雲的焦急,陸晚舟不是不知,道:“老祖允諾他進入禦劍門重地淬煉劍心,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休要浮躁。”
話雖如此,陸晚舟内心也并非沒有波瀾。
隻是他的憂思與宗淩雲的不同,他不擔憂那個被準許進入曆練的人,而是心生蒼涼。
劍道堂這般冷寂,堂内修士不但少,而且幾乎沒有出衆的人,宗門大比前夕,竟然沒辦法挑出四個還算滿意的劍修。
因爲現狀這樣慘淡,就在宗門議事的時候,陸晚舟在其他兩堂堂主面前也飽受譏諷。
劍陣堂更是以“七劍歸雲陣”威力巨大爲由,直接占去了七個弟子。
若非陸晚舟據理力争,怕是連一個名額都保不住,最後不得不在請示神殇老祖之後臨時将宗淩雲的侄子納爲外門弟子,替劍道堂出戰……這真是前所未有的難堪。
饒是他心态向來淡泊,在看到另外兩堂人才濟濟的時候,也不免失落。
而今大比臨近,宗淩雲日日在此等候,若再過一日,人還出不來,陸晚舟就得出手了。
天光流轉,不多時便已是入夜時分。
陸晚舟伫立岸邊,閉目聆聽着山風水響,忽然雙眼睜開,道:“成了。”
話音剛落,一道淩厲無匹的劍氣從飛瀑之後的水道之内疾射而出!
大抵是原本水道狹窄,壓榨了這道劍氣,一旦湧出,頓時在山峰對接的入口處引發了磅礴的巨浪!仿佛兩旁的山岩都被輕輕撼動!
陸晚舟眉目此刻才得舒展。
眼前的劍意、殺氣,是他所見過的最“矛盾”的存在。
冷酷肅殺到了極點,仿佛世間之人、魔、妖無不可殺,一切當斬!
可與此同時,卻又有豐盛無比的欣欣向榮之意,如同萬木霜天、萬物凋寂之後又有蓬勃的生機無處不在。
這種生機與肅殺糾纏在一處,以陸晚舟心念所感,自是難以言喻,而他更加知道,這必然極難應對。
劍氣盡處,一個身影一襲白衣從水道裏渡水而出。
那一瞬間,飛瀑都自動避開了他的身體。
宗淩雲總算露出了笑容,嘴都咧開了。
這哪裏是什麽飛瀑會避開,乃是他劍氣外放,将這些外物生生逼退而已——他這個侄子,一直張揚狂傲,向來都不屑于“收斂”二字。
他快走了幾步,到了水邊,道:“宗玉!”
宗玉臉色如常,似乎這禦劍門中最頂級的十八曲水道隻是一場極爲普通的試煉,到了二人面前,才拱手道:“陸堂主,師叔。”
宗淩雲早已忍不住,問道:“過了幾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