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能明确具體數字的若幹年前,駱天涯在昆侖飛升。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雖不中亦不遠矣。
在靈石資源已經很匮乏的當時,駱氏一族因此而占有最大份額的靈石,遠超過其他七姓世家,更是超過了仙門。
駱家一下子成爲了世上最炙手可熱的修仙世家。
其後的數十年間,不知道有多少外姓修士湧入駱仙鎮——方式,自然是通過聯姻,其中又以七姓世家的人居多。
不管是抱着能多分一些資源的念頭,亦或是暗地裏認爲駱仙鎮是塊福地,或是覺得駱天涯必有什麽修仙的不二法門留給了族人,總之,世家們都抱着要将最優秀的子弟塞到駱家的心思,哪怕是入贅,都要成爲駱仙鎮的一份子。
很快後果便顯露出來,駱氏中大多不是什麽美質良才,與外姓修士結爲道侶之後幾乎毫無助益,就連其後的子嗣也平庸的讓人失望。
或許甚至都不能稱作是平庸,簡直是與修行相克。
其中最被認可的一種解釋是因爲駱天涯的飛升,上天遷怒于他的族人、後代。
當修者起始之路應該從靈力開始的時候,駱家人卻可以直接感應到星元之力——可哪怕能感應到星元之力,卻完全不能留存,甚至還有不少孩童在修行之初便因爲接引星元之力而暴卒,他們死狀極慘,全身流血而亡!
這完全是一種錯誤的順序,也是上天再以星元之力懲罰妄圖踏上仙路的駱家人。
自然,若是沒有這些聯姻,駱仙鎮的高深與神秘估計還會在駱天涯的光環之下維持的久一些,駱氏族人身上發生的慘劇也會被隐瞞的久一些。
而今這道光環變成了一道詛咒的光環。
七姓世家紛紛将原本送入駱家的子弟召回,而那些沒有天分的後代,則被抛棄在駱仙鎮。
駱仙鎮再度陷入寂靜的低谷,而且靈石的份額一下子便到了最低,就連修行所用都不夠,更别說駱仙鎮外圍天衍無間劍陣的啓動了。
駱仙鎮成了一個任人來去的小鎮,可再也沒有修士對這裏感興趣。
也不知道過了年,終于又有子弟闖入了駱仙鎮中一處奇怪的地方,明明如履平地,卻在一步之下如墜高崖。
那個子弟并沒有摔死,而是在山崖之下發現了奇怪的符陣和灰白色礦脈。
灰白色礦脈就是空靈石礦,而那符陣就是後來的轉靈符陣。
那個時候駱家人處在最低谷,面臨着要從一個修仙世家變成普通凡人村鎮的現狀,發現了那個法陣。
自然而然地認爲,那一定是駱天涯留下來的修仙法門,并爲此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安排族人與符陣之上嘗試修行。
在這個嘗試的過程中,死了不計其數的人。
……
……
駱雲歎了口氣。
他的神識從殘卷中退出,因爲他心思沉重,所以在風雪中飛行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之所以那時候不能一次成功,是因爲必須要體内陣脈相合的人才可以組成法陣安全的修行,而不至于爆體而亡。
駱雲無比确定,經過一輪又一輪的試探之後,駱家人一定可以慢慢摸索出修行的法門。
隻是那符陣之上,幾乎被鮮血染得失去了原有的顔色,這是以很多條人命爲代價,太過高昂。
最後,這件事還未完成,便驚動了仙門與七姓世家。
在禁地之前,“試圖反抗上天的懲罰而修行邪法”的駱家子弟死傷無數。
在即将滅族的緊要關頭,留在低谷之中做最後嘗試的駱家族人,陰差陽錯地做出了第一塊靈晶。
駱雲隻能嗟歎不已。
這第一塊靈晶救了駱家人的命。
當時一位地位極高、德高望重、修爲幾乎在天下前十之内的仙長堅持這是“逆星之力”的邪法,要求将駱家人斬盡殺絕,可仙門和七姓世家的人卻因爲這一塊不同于靈玉卻同樣蘊含靈力的靈晶持反對意見。
那仙長最終也不能以一人之力說服仙門和七姓世家,而那時帶頭的駱家族長,也抓住了這一線生機。
千鈞一發之際,他并沒有意識到符陣不重要,重要的是駱家人體内的陣脈,他隻是覺得這符陣或許是駱家最後的依仗,若是被仙門和七姓世家學去,哪裏還有駱家人存在的必要?
因此他大着膽子争取到了最後的底限——除了駱家人,其他人不可進入禁地,若不答應,他立刻叫人将符陣毀去。
最終協議便這樣達成了。
而駱家人似乎也恍然大悟,符陣,有可能是駱天涯用來制造靈晶的,不然爲何這裏有這麽多可以容納靈力的灰白色石礦?
可當時的駱家人并不知道,第一塊靈晶的成功,其實就意味着他們終于選對了最合适的人組成了完整的陣脈。
那時的駱家,距離能成功修行隻有半步之遙。
可是這半步,直到駱雲将玉簡送回駱仙鎮,才有機會邁出去。
雖然這殘卷中沒有再多記錄什麽,可是駱雲卻隐隐明白了什麽。
當時血洗駱仙鎮,七姓世家都參與了。
即使駱家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任何反對意見的爲七姓世家提供靈晶,可是這仇恨早已埋了下來,甚至比對仙門更深。
因爲七姓世家曾經與駱家或多或少都有過姻親,他們甚至還有後代留在駱仙鎮。
那些後代根本不能修行,不用殺死,最多也就百餘年的壽數,卻大多死在那次血洗中。
對于思維已經趨向于尋常百姓的駱家人來說,這是不可饒恕的罪。
其後,七姓世家一個接一個的墜落。
在這個過程中,駱雲知道,駱家一定做了什麽。
看之前仙門與駱家的關系,最有可能的是,駱家投向了仙門的懷抱。
掌握了駱家,就等于仙門扼住了世家的咽喉。
隻是這一切都太過久遠,無法查證。
此時紅日初升,山中起了大霧,但卻無風,這讓昆侖山脈有了一種極爲陰郁的感覺,就如同萦繞在駱雲心中揮之不去的那種陰謀的味道。
他心緒極其惡劣,仰頭望去,見昆侖元宗的山門在濃霧中露出黑色輪廓,仿佛若隐若現的霧中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