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年人進得店來,不發一言,立在門口。
此人雖然沒有放出神識威壓,可是店家這麽一打眼,便也知道這人肯定不一般。
他是個無緣得進仙門的人,可在三界城混久了,也知道這些修士有時候也和普通人無異,貪心的不在少數,凡人好歹還有個律例管着,在這兒,隻憑本事就是,有本事的,便是殺人奪寶,那也不算什麽。
正這會兒,門口又擠進來一個人,探頭探腦地張望,看到店家便是一喜,道:“老翟,老翟!”卻正是守城門的那個曆修士。
店家老翟焦急地小聲道:“你怎麽來了?快出去!别蹚這趟渾水!”
曆高明道:“我這不是幾個月沒來了嗎?”他環顧四周道,“我前一陣子有事兒,沒空過來,就看着外城這頭電閃雷鳴的,好像是你這方向,這會兒又沒了,你沒事兒吧?”
老翟苦笑道:“你看我像沒事兒嗎?”
曆高明這才察覺出來這店裏店外,氣氛不對,有一種箭在弦上、一觸即發的緊迫感!
“你這裏怎麽回事?我先前介紹來的那個修士可還在這店裏?我找他有事。”
“你還提那個修士?”老翟将他拉了進來,低聲将這一陣子的事簡單說了一遍,這才道,“我看眼下留在店裏的都不是善茬兒,那修士一旦出了門,還不知道能不能得活呢!”
兩個人說話間,外面又是一陣驚呼!
那店裏的中年人一展衣襟閃身出了店門。
天幕之上,萬千星光閃耀其上,或大或小、或明或暗,雖然明知道每一顆的位置都不曾動過,可星芒如同隐隐被什麽吸引或者拖拽着,都出現了一抹搖曳的尾光,酷肖靜止的流星。
若是從這些星尾光芒的走向仔細辨認,便可發現這些星星都朝向了千裏閣,好似之前那巨大的“漏鬥”還在,而且試圖将滿天星光都收進來一般!
看到這銀河倒挂、星光彙流的天幕奇景,這絕非巧合。
繞是那中年人鑄劍千萬,而今也心神巨震。
直接便能鑄成能吸引九重劫雷的靈劍已是萬中無一,能夠引發天地異變的則是問世便有神通!
仙器榜離榜中無一不是此類名品——而昆侖劍修中現在便有兩人的靈劍位居其上。
一爲“九十州”,排名第五,乃是昆侖元宗“天下行走”玄離的靈劍;另一把,便是玄離的師尊傅東樓的“斷星辰”,排名第七。
這兩個人,都是劍修。
這兩把劍,都是他們本人親手鑄造的本命靈劍。
而被世人遺忘的,還有一把劍,那一把劍并沒有居于離榜,而在容榜。
那把劍名爲“若水”。
其劍雖好,威力雖巨,但是光芒卻早已被他的主人掩蓋,且劍主不用劍多年,因此哪怕是位居容榜第一,這麽多年反而仿若成了一個理所應當的存在,完全引發不起什麽質疑或者議論。
“若水”的主人,便是昆侖元宗的掌門雲東來。
而他也曾是一名劍修。
離榜之首,名爲“離火”,而今怕不能稱爲靈劍了,它是魔尊浮東一的劍。
浮東一入魔前,與雲東來、傅東樓同爲昆侖太羽劍君座下弟子,也就是說,他也曾是昆侖劍修,“離火”也是他入魔之前所鑄。
想到此,那中年人喟歎了一聲,暗道:難道隻有劍修才能鑄造成這世間最好的劍?
他神情中流露出了些許遺憾,除他之外,周圍的衆修士中也有少數劍修,他們攜帶的靈劍自然有所感應,這讓他們心中煞是羨慕。
但也正是這種感應是他們意識到,既然是靈劍出世,搶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爲劍修一旦鑄成本命之劍,很少分離,基本都是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因此這人群裏的劍修,都不露聲色的後退到了圈外遠遠觀望——再也沒有别的心思,隻是想看看這劍修是何人。
這些隻是少數,更多的修士,眼中貪婪之色更濃。
看到這一幕,那中年人嘴角露出輕嘲的微笑,可他對這些修士原本就沒什麽好感,自然犯不着好心提醒,他二度走回廳内,挑選了一個并不顯眼的角落,靜靜地坐了下來,如同與角落的暗影融爲一體,很難再感覺到他的存在。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扇衆人矚目的房門終于打開。
門口的人劍眉星目,神色中略有疲憊,卻更有倦色也掩蓋不住的欣喜,尤其是雙目湛然,如同深邃夜空一般,一打眼,竟然無人能識别出他的修爲境界來。
曆高明一見到他,便竄了過去,道:“這位道友,可是你要打聽駱家的事?”
那人正是駱雲,聞言笑道:“難得曆道友還記得——”說到這裏,他向外面看了一眼,突然明白了爲什麽甫一從水之極秘境出來,便有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不過就連劍靈都沒有發聲提醒,想必這些人的實力就連劍靈都懶得開口。
他笑容更甚:“曆道友且先等我一等,我去去就來。”說罷擡步向門口走去。
店家老瞿急忙“哎”了一聲。
駱雲回頭看他,他一句話梗在嗓子裏,支支吾吾地道:“那房間……”
駱雲瞬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千裏閣内不能施展法術,若是他留在這裏,倒還是安全的,隻是這店家也不好得罪人,便隻能拿房間說起。駱雲便笑道:“或許還要再留幾日,稍等片刻,我便回來。”
他一邁出屋去,一個高高瘦瘦的修士便迎了上來,道:“道友身負重寶,不知是否有意轉讓?我願意出高價得之!”
駱雲回想起那些探入房間的滿是貪婪之意的神識,一陣厭惡。
若非他是在水之極秘境之内,隔絕了這些神識,恐怕這次可遇而不可求的鑄劍之機就要失敗了。
無論煉丹、鑄劍亦或是煉器,都不能有人打擾,這是常識,可見這些人用心之險惡——阻撓在先,意圖奪寶在後。
雖然這修士好似“先禮後兵”,不過是給他其後要奪寶的行爲找一個借口而已,其實性質都是一樣的,甚至比直接動手還讓人惡心。
駱雲笑了笑,幹脆道:“不能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