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正濤冷冷地看着下方的人——确切的說,是魔修,目光如同看待蝼蟻。
而其他九位修士零零散散各自分布在穹頂之上,看似随意,可位置間互相呼應,若有變故,随時可以聯手一擊。
那十數個銀袍人,則聚在一處,選了一個視野最好的所在,居高臨下的看着大殿之内那些被綁縛的魔修,從面具中投出來的目光,就如同挑選貨品一般。
葉正濤點頭示意,其中一個修士口中念念有詞,正是先前與葉正濤同姓、年紀略大的葉姓修士,他施展術法,徑直穿過靈氣禁止,進入了大殿之中。
那些魔修見到此人,無不是張牙舞爪、作勢欲撲,可困于鎖魔鏈卻無法動彈。
“衆位都是仙門中的罪大惡極之人,自甘堕落,成爲魔修。而今囚于此處多時,卻有暗蓬萊來人來接引你們上島,這倒應了一句話:‘反認他鄉做故鄉了’!”
修士雖然堕魔,可卻并不曾喪失神智,其中一個道:“本尊千裏迢迢來聖地,不想卻一時大意,被你們囚于此,要殺不殺,要剮不剮的,今天又說暗蓬萊來人接引,騙鬼呢?”
葉姓修士不跟他争辯,繼續道:“各位雖然在内陸無惡不作、橫行一時,但城主心善,既然你們一心入魔,無可挽回,咱們自然也聽從城主之意,不阻攔你們‘返鄉’!”
駱雲便聽到旁邊一個銀袍低低的嘲笑了一聲。
“隻是你們其中,隻有五個魔修能獲得這個資格。過會兒你們商量一番,推選五個出來。一旦選定,三界城決不反悔,當場放人!你們且擡頭看看,暗蓬萊使者就在此等候。”
說罷他飛身出了禁制,而這些魔修身上綁縛的鎖魔鏈逐漸開始淡化、消散!
饒是駱雲做過很多設想,都沒有想到過,會看到這樣的一幕!
因爲那些銀袍使者出現的瞬間,他便已經察覺到了:這些人并非人族修士!
自然,銀袍使者也不曾刻意掩飾——隐隐萦繞其周身的魔氣表明了他們魔族的身份。
三界内城,竟然以入魔修士爲商品,與暗蓬萊做交易。
一刹那間,昔日在樓船密境之中經曆過的、作爲入魔修士而度過的半場人生大夢浮現在駱雲的腦海之中!
此時此刻,說不糾結,那是假的。
或許因爲早已料到一個新加入其中的修士内心中會有波動,所以葉正濤并沒有給駱雲安排一個防護穹頂的位置,而是将他放在身邊,甚至在細細體察他的表情和反應。
駱雲神色無異,隻是專注地看着下方。
那些魔修的修爲參差不齊,不多時,修爲高一些的,鎖魔鏈的影響已經盡數消失。
駱雲凝目望去,正不知他們這些魔修會怎樣商讨,就見一個先掙脫的魔修沖天而來!
那魔修手中執着鏽紅色的巨型寬刃大刀,刀長幾乎有十幾尺長,刀身揮動之處,頓時帶起一片濃黑飓風,飓風中隐約傳來陣陣利嘯聲,直接向穹頂禁制處劈來!
而葉正濤和其他九名修士連手指都不曾動過。
眼看這血刀就要劈出穹頂的瞬間,一道金色雷光從靈力禁制中竄出。
啪!
如同天公甩鞭般的巨響之後,那魔修的血刀被反彈了回去,而他整個人更是被雷光擊中,跌落了回去!
駱雲心道:若是他再等等,彙同其他人一起突破,也不知道這靈力禁制是否能扛得過。
可就在這一念之間,跌落而下的魔修剛剛連翻了幾個跟頭,穩住身形,一道白影從他背後閃過,一隻雪白的枯骨手爪穿胸而過!
那血刀魔修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低頭看了看胸前的枯骨,正自攥着他體内已經初具魔嬰雛形的魔核。
他扭曲無比的臉上現出一絲獰笑,道:“你……爲何如此待我……”
他身後閃出了一個瘦削的女魔修,怯怯地道:“狂刀哥哥,你對我這樣好,可隻有五個名額……”
她話音雖然嬌怯,可眼神堅定,下手也絕不遲疑,那攥着魔核的枯爪“唰”的一下便從血刀魔修的背後直直的拉了出來。
“狂刀哥哥,你修爲這般高深,你我合二爲一,我帶着你一起去暗蓬萊不好麽?”說罷,那女魔修竟然将她情郎的魔核直接張開嘴巴吞了進去!
一時間一層黑氣籠罩了她的臉孔,這樣強大的、外來的魔氣進入了她的體内,将她的身軀都沖脹得扭曲了起來!
她混不在意,将血刀魔修的軀體一把提在手中,竄入大殿之中的隐秘角落,再也看不見了。
而其他先後擺脫鎖魔鏈捆縛的魔修,早已亂戰成一片地獄之景!
駱雲眸光微閃,一道劍光倏地如同黑夜中劃過的電光,割裂了距離穹頂不遠處的夜幕。
這一劍,駱雲把握的恰到好處。
他無聲無息鋪開的劍意領域中早已探知那裏有東西窺探——既然旁人察覺不到,那便是妖族了,而且是修爲不低的妖族。
駱雲心知這暗中窺探之人怕也并非善類,既然今晚如此熱鬧,多一個人也無所謂,不将他逼出來,豈非無趣?
随着劍光劈裂,夜幕緩緩劃開,一個佝偻的身影就從那裂隙中走了出來,道:“本想再看一會兒熱鬧,不想被人請了出來,葉長老,好久不見。”
他渾身散發着一種幽暗、陰冷、潮濕的感覺,滿面皺紋之中,兩道彎彎的白眉與雙目,光看上半截倒是挺和善的,可是他整張臉極長,長勾般的鼻子下是扳起來的嘴,兩邊帶着長長的法令紋,這樣的一張不和諧的臉,讓人沒法不讨厭。
他的目光一直在駱雲身上粘連,嘿嘿笑道:“又有新人。”
駱雲頓時一陣惡寒,因爲一瞬間他看見那妖舌頭“哧溜”一下伸了出來,又吸了回去。
“你這條死蛇到此作甚?紫林與蛇島向來井水不犯河水,莫不是嫌在蛇島的日子太過自在了?”葉正濤厲聲道。
“葉長老這話說的。”那妖族淩空向前走了幾步,說是走,給人的感覺卻像是在蠕動,“怎見得與我蛇島無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