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這聲鈴音做引子,桃花宮諸弟子手中的樂器也慢慢的加了進去,随即八個女子腳下緩緩按着樂音的律動踏着罡步,裙袂飄揚,衣袖輕拂,雖然桃花宮的弟子們都相貌美豔,可這舞蹈卻完全不給人輕浮冶豔之感,而隻有凝重肅穆!
随着天音曲陣漸漸的發揮效用,八個女弟子手中的樂器雖然看似單薄,可發出的聲音卻已經振聾發聩,如同天音降世!
正在此時,她們檀口輕啓,伴着樂音和舞步高聲吟唱起來!
駱雲正覺得她們的曲音給他的感覺似曾相識,而今吟誦聲起,雖然很多音符的發音意味難明,可他仍是從中聽出了有些許清心咒的蹤影。
隻是這比清心咒高妙太多了!
這些辨識不出的發音,帶了一種古老的意蘊,在某些關節處有規律的顯出強弱的不同,時時給人以敲擊心房之感!
而聲音逐漸高遠,如同升到了天音曲陣上空一般,似乎有千萬人在齊聲誦唱一曲古拙的樂曲,時強時弱。
高強時似有天庭洪鍾,響徹四海,給人當頭棒喝!又似有天光降臨,普照陰暗之處!
低弱時又如春風拂面,冰雪消融,又如微光入戶,撫慰人心!
駱雲渾身一震!
他終于明白過來,爲什麽在境中境的機關密室中遭遇到了那股白衣修士留下的神識洪流,總有一種極爲熟悉的感覺!
在這意外遭遇的、平日幾乎沒可能見識到的桃花宮弟子的這套天音曲陣之外,由于這天音曲陣給他帶來的感覺與他多年以前的一場經曆的感覺實在是太過吻合,就在這一刻,他神識深處的、冰雪之上被雲東來燒盡了的記憶的殘灰,複燃。
他險些失去了對陣中之人的星竅控制!
他慌忙強制穩住心神,可怎樣都抑制不住那種從内心湧出來的顫栗感。
或許,這本已經應該消失的記憶灰燼,就是因爲當時那白衣修士的記憶殘片帶給他的熟悉感,再度在冰雪之中發熱,而今再親身經曆這場來自于桃花宮弟子的天音曲陣,終于全部被駱雲記起!
劍靈告知他的那一段經曆,一來并不完整,二來遠沒有自身回憶起來那般深刻!
輕拂到他額頭處的那如同春風般輕薄、卻帶給他急遽痛楚的雲東來的指風……
不明所以被押到執法堂的無措與無力……
抓到那柄斷劍時被當頭棒喝、從種種無法控制的情緒中脫身而出的後怕……
那種難以言喻的、充滿魔性的氣息,差點被拉入到無盡深淵的感受……
最終,便是那看似極淺的一小灘池水……
記憶前所未有的清晰,駱雲專注的看着眼前的桃花宮陣法,這陣法,和機關秘境之中那個白衣人的殘影,以及他在昆侖斬情峰下感受到的那股浩然正氣,到底有什麽關聯?
而上述種種,和他手中的那柄斷劍,和劍中的那道神識,又有何關聯?
他的外宇界雖然不曾放松過控制,可神思卻已經飄遠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一聲轟鳴之聲,正是由那法陣發出的樂器合奏的最後一聲響動,八個女弟子的身形也已經停伫下來,每個人額頭上都是大汗淋漓,臉色也十分蒼白,顯然這本來應該由三十三個人操縱的天音曲陣她們八個人施爲十分的勉強!
馮蘭沁看向駱雲這邊,點了點頭。
這天音曲陣顯然是有效的。
陣中的全數弟子,此刻正盤膝而坐——這倒不是曲陣的作用,而是在曲陣拔除鬼哭根對神智的影響的時候,陸續便有人有所感知,聰慧一些的當即就坐下閉目調息,同時自身也默念清心咒等能恢複神智清明的法咒。
駱雲收回了外辟的内宇界,不再對那些弟子的星竅進行控制,轉而望向正在分發補靈丹等物的馮蘭沁道:“馮師姐和桃花宮的諸位仙友,這裏已經是靈脈之上,靈力充沛,我在此替你們護法,可盡管打坐調息。”
馮蘭沁等人感激的看了一眼駱雲,不再扭捏,而是八人背靠背圍坐一圈,坦然閉目調息,恢複起來。
不多時,那邊的仙門弟子已經有人先行睜開雙眼,那是個青衣長袍、頭戴竹冠的俊朗青年。
他眼中戾氣盡數不見,眼神清澈,掃到駱雲和長生這裏時,先是有些尴尬,随後便起身來到駱雲面前,道:“多謝相助。”
駱雲急忙擺手道:“非我之功,是桃花宮的仙友全力施爲。”
那青年道:“在下玄天宗弟子白鶴鳴,”他再度拱手抱拳道:“桃花宮的師姐師妹們不計前嫌,在下當真慚愧之至,也虧得駱道友當機立斷,否則還不知道會演變成什麽樣子。”
此刻白鶴鳴臉上不再有尴尬之色,坦然而笑。
駱雲看出他似乎是玄天宗弟子中修爲較高的一人,恐怕也是帶頭的弟子,正要開口,卻見白鶴鳴端正了神色,肅然道:“可見耳聽爲虛,眼見爲實。當時我等星竅盡在駱道友掌握之中,可駱道友不曾傷害我等半分毫,反而出手幫忙。我會盡力幫駱道友清聲正名。”
駱雲一愣,随即道:“之前有兩個仙門的十五位弟子,他們的第一個星竅都受了輕傷,那的确是我所爲。”
眼看此刻不會再有什麽危機,而這些弟子清明之後,肯定也會對鬼哭根提高警惕,駱雲有意離開此處,和長生去尋覓第三處機關,所以并不太在意他說出這句話之後,白鶴鳴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他拱手道:“既然諸位平安,相信白師兄也能幫忙消除芥蒂,桃花宮的諸位師姐正在調息,料應無事,我們就告辭了。”
說實話白鶴鳴也沒想到駱雲這樣不會就坡下驢,也是一愣。
就在這一愣之間,駱雲和長生已經拔足而去,瞬間無蹤。
白鶴鳴忍不住搖頭苦笑,心知他到底還是有些淺薄了。
他望向駱雲離開的方向,隻覺得被傳的如同妖魔的這個昆侖弟子,爲人坦蕩,和他同行的那個東元派的名爲長生的弟子,也十分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