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從天空而下的夾着雪的龍卷風似乎并未到達這裏。
駱雲擡頭望去,才發現此處和上面已經是另一個世界了。
最上面隐隐可以見到斷崖直插星空,可在距離他頭頂數丈多遠的地方,則是一個一個互相交錯、層次高低各不相同的溶洞,仿佛是被什麽長期侵蝕天然形成。
溶洞下面是倒錯的石質尖峰,仿佛伸手可及,但其實還遠。
他這才明白過來,他現在不是在山底,而是落到了山底更下面的深洞之中!
除了白色的雪,其他的乍一看都是黑漆漆的,這讓駱雲幾乎無從分辨!他想了想,迅速做出了決定,與其烏七麻黑的在這個他完全不了解的地方瞎撞,不如靜候一夜。
駱雲左右前後的挪動了一番,找到了一個風不那麽大的地方,三下五除二的揮手将腳下的雪蕩開,隻留了一人的空隙,便坐了下來,開始了以往每天晚上必然要做的功課——引靈入竅。
他沒有特意的坐在露天的地方,以師尊傅東樓的話來說,若是非要見到星空才可引靈入竅,那豈非修仙之人都要天下奔走?要知道遠在西北的昆侖,就根本無法見到南天群星!
無論修行之人是否肉眼可見,是在曠野,還是在屋内,甚至在地下,星天之力都永遠的在那裏。
但看你能不能感應到那股力量,并引入體内!
自從傅東樓閉關以來,駱雲的進展不快,他一直記得師尊的話,而在修行之時,難免總要想起家鄉那邊所種的巨楊。
之所以稱爲巨楊,是因爲這種樹生長極快,一年之内便可長到三層樓閣那麽高,樹冠也極大,可不能見風,隻要起了大風,那麽必定總有一些直接被大風攔腰刮斷!因爲這種樹貪高,所以樹質疏松,樹幹越往上越細且長。
五條星脈,無論是哪一條,其錘煉都如同樹的生長。
若一個樹種是名貴的可堪大用的木材,那必然樹幹從上到下幾乎一般粗!
若要星脈可以達到這樣的境界,非基礎夯實不可行!即便如此,按照常理來說,也是越到高層次的星竅越難以打磨。通常上到十個星竅之後,亮黃都屬罕見,更不要說明紫!就如同大樹生長,自然的規律原本就是越到高處越細!
星竅的打磨固然太難,也因爲修行中境界的突破往往非人能控制,更要看機緣!
機緣到了,哪怕再不願意,境界自行也會提升。
一旦從聚元進入引珠,先前星竅可容納的靈力的多少、濃度便都定形!
這就是爲何同爲步入引珠境的修者,實力卻時常差距極大的原因!
而今駱雲隻把他這身無法留存星元之力的“毛病”當成機緣的一種。既然他生爲駱家人,對星天之力遠遠要比其他人敏銳,且不問前路如何,此刻他要做的是借此“機緣”,将每個星竅都打磨到極限。
所以就連這個處于極度困境的夜晚,他也不願白白虛度!
他緩緩的阖上雙目,進入了内宇界。
……
……
從駱雲停步于這山峰的入口,再到登上半山,滑落于懸崖,雖然每個刹那的決定對他來說都極其漫長,可整個算下來,也才不到一個時辰。
這山峰入口處的木牌上,字迹越發模糊,最後一晃之下掉下一張符紙,符紙還未及飄落到地上便燃燒殆盡,甚至連灰都立刻被暴雪卷走。
木牌上清清楚楚的顯露着三個大字。
斷刃峰。
如果一開始駱雲看到的就是這三個字,他一定不會上這座山峰。
斷刃峰,昆侖禁地。
在他踏上斷崖,并随之跌墜向下之時,昆侖元宗長老堂執法長老杭南宮已經從閉目冥思中驚醒!
執法堂設有門規山律,轄管元宗内上上下下從長老到仆役千餘人,自然無法無時無刻的盯着,可有些地方,卻是他要時刻盯牢的。
杭南宮眼前的數道禁制的影像中,有一道已經發出了警示的光芒。
有人進了斷刃峰。
他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來,一刻都不曾耽擱便起身出了執法堂。
一道查點弟子的谕令須臾傳遍三十六峰、長老堂、任事堂、仙田各部!
若爲弟子擅闖,自然有律令可依,可萬一不是,那就是有外人進入,更加嚴重!
執法堂鮮少發這樣的谕令,這使得不明所以的弟子們有些惶惶然,就算是峰主或身份更高的長老,一時間也有些不明所以。
要知道現在已經入夜了!
隻是看樣子事情非同小可,誰也不敢耽擱,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各個峰上的弟子、仆役俱都集合起來,彙集于自家師尊面前。
駱流武低着頭,他師尊正在閉關,因此由天武峰大師兄代掌一切事務——其實他壓根就沒有見過天武峰的晉源真人,修行這條路,也不過是大師兄丢給他一本口訣,交由他自行領悟而已。
幸而還有個季流海相熟,反而每每指點于他,他這才勉勉強強的進入了聚元境。
駱流武心中自然覺得受到了輕視,而這輕視的來源,都被他歸咎于駱雲身上。
以他這樣的身份的弟子,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嚴重的事以至于需要清點各峰人數。可他隐隐約約覺得一定是和駱雲有些關系——今日,駱雲出了山門!
可山門并不禁人出入!怎麽需要大張旗鼓的攪起每個峰上報弟子們是否都在呢?
駱流武捏了捏拳頭。
這時候代掌峰頭的師兄已經将出去曆練的弟子和留在元宗的弟子人數盡都報了上去。
駱流武松了口氣,他隻是想讓駱雲吃點苦頭,在外面多兜兜圈兒而已!不管怎麽樣,都和他無關!
“天武峰,内門弟子十人,外門弟子十三人,仆役四人,所有弟子都在。”
“任事堂,輪值執事弟子十人,仆役四十人,無人空缺。”
“天鼎峰,内門弟子八人,仆役兩人,出行曆練一人,已确認在南澤附近。”
……
一道道的傳音響徹在杭南宮的耳畔,他閉目凝神的聽着。
若是有人在旁邊,可以看到他的手指在飛速的在身側敲動着,待到再無聲音傳來,他才皺眉道:“藏劍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