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名同峰名,名爲天元。
駱雲的每一下腳步,都在這空曠的大殿裏踏出了“啪啪”的聲音,這讓他有些臉紅起來,他雖然不敢東張西望,可殿内的東西還是強烈的沖擊着他的雙目。
整個殿中,白玉爲壁,黑曜爲柱,極盡精簡,隻殿頂是一條幽長深邃的藍紫星空,上有無數繁星流動!
在殿内通道的盡頭,一人負手而立,聽到腳步聲便轉過頭來,微笑道:“駱小公子。”
駱雲忍不住看向兩旁,可并無其他人在殿中,可見眼前這個身着白衣、頭帶玉冠的年輕男子就是昆侖元宗的掌門雲東來了。
笑容溫煦,儒雅俊秀,眼神清澈中帶着真誠,甚至還有些少年人的敦厚和稚氣!
駱雲萬萬想不到雲東來是這般年輕的模樣。
駱雲隻知道從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傳說那麽久,雲東來就已經是昆侖元宗掌門。
數百年前,就是他率修仙門派與魔族一戰,迄今爲止魔族也不敢妄出東海……
聽說那一戰昆侖精銳十去七八,三十六個峰徒留天風悲号,峰主僅餘不到十個,極度頹敗的昆侖也是在他手裏重新興盛……而今昆侖已經蟬聯數屆元宗之名……
不光如此,他本人修爲深不可測,是正派修仙聯盟的執牛耳者……
駱雲出了神,都來不及敬仰,心中翻來覆去的隻想着:
難怪世人都道神仙好。
雲東來看眼前的少年一副正在發呆的樣子,并無不悅,隻靜靜待到駱雲回過神來,臉上露出了赧意,才再度開口:“駱小公子,令尊可好?”
駱雲讷讷的道:“家父一切都好。”
他猛然意識到還未給這至高無上的掌門人行禮,急忙撩袍跪下,恭恭敬敬的道:“弟子叩見掌門。”
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他托起。
駱雲有些窘迫:“弟子已經入了昆侖,掌門喊我駱雲就好。”
說到這裏,他才想起觐見掌門之前剛好聽到季東海被改名爲季流海,還不知道是否自己也會被改了名字,又有些茫然爲何昆侖掌門會知道他原本的身份,便道:“隻是無需再喊弟子……駱小公子。”
雲東來微笑道:“這件事,我正要問你。玄芒收了你的木牌,可駱家的族長,也就是令尊,曾開口拒絕。這件事,是玄芒做的冒失,我也已經責備他了。”
他似乎如同人世間一個普通的、關心晚輩的長輩一般,拿捏着說話的尺度:“自然,當時情景也由不得你一個孩子說話……”
他溫和的看向駱雲:“但昆侖與駱家向來久有往來,情分非比尋常,我不願騙你。”
駱雲看着雲掌門的臉色變得嚴肅鄭重,顯出了長輩的風範,緩慢慎重的對他道:“一顆星的星元之力都感悟不到的人,在修仙之路上難以寸進。無論是在昆侖,亦或别派,你執意修仙,不過是虛度光陰。”
他看到駱雲不言語,又溫言道:“你若想改變主意,我可命人送你返家,隻說是昆侖邀你前來做客。”
駱雲知道眼下雲掌門是自降身份,以和駱家有來往的長輩的角度來與他說話,說的也是合情合理,且還考慮到了他的自尊心。
他緩緩的跪了下去,再度道:“弟子已入昆侖,斷無返家之理。”
雲東來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一瞬間,駱雲就感覺到原有的如沐春風之感消失無蹤,一陣陣的威壓自四面八方而來!
原先他也隻是出于尊師重道的想法向眼前人跪拜,可而今一種從心中生出的敬畏讓他遍體戰戰,耳邊也似有懾人心神的洪鍾聲聲,如洪水湧至,如大山崩倒。
在這殿中,他如同三千世界中的一粒渺小塵埃!
這才是掌門之威!
小小的塵埃豈能與洪水、大山抗衡?這股無可形容的向他洶湧而來的洪流,讓他不由自主的就想放棄那一點點的微末堅持,或随波而去,或被山石掩蓋,歸于平凡。
這一瞬間,駱雲的雙手甚至撐不住地面!
就在雙臂即将彎曲的瞬間,一粒汗水經由他的鼻尖滴落在白玉地面上。
他猛地擡了頭,見雲掌門微微颔首道:“心志還算堅毅。你有向道之心,又有緣分入我昆侖之門,昆侖便不能棄你。”
駱雲大喜過望!
要知道,直到剛才雲掌門說出這句話之前,他的心還一直吊在半空中,生怕因爲天資太糟被退回去!
他既驚喜、又茫然的擡頭看去,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再也無法直視這位看似年輕的掌門人。
仿佛哪怕妄想擡頭、仰望一眼,都要承受極重的重壓一般!
雲東來的聲音清冷的從他頭上傳來:“原本修仙也應順應自身優點而爲,美質良材難得,昆侖授徒更是因材施教。”
他沉吟了片刻:“你經曆了星盤測試,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駱雲點點頭。
雲東來又道:“駱家的人一直都有符陣之能,想必你長處也在于此。若對法陣這門有意,可收你爲主峰弟子。”
駱雲并不明白主峰弟子是什麽意思。
但字裏行間也能聽出來,雲掌門說的不無道理,他若是自身修行難以寸進,掌握布陣之術,也算身有長才,即便遇險,也有自保之力。
一派掌門,迄今無人知道他壽元幾何,可料應閱人無數,他若認定了難有寸進的人,便真是如此吧?
可若是僅僅隻追求掌門說的這些,他又何必來昆侖呢?
他又何必往這條逆天之路上擠呢?
駱雲還是想試試。
想到這裏,他搖搖頭道:“恕弟子無禮,弟子不想習學法陣。”
雲東來道:“昆侖三十六峰,各有所長,我無暇一一講給你聽,你且去吧。”
駱雲不明所以,一角袍袖拂來,帶來一陣風,他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再睜眼時,已經是天元殿外。
玄榮尊者正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駱雲急忙站起身來,道:“尊者您一直在此等我?”
想到剛才雲東來的話,他急忙道:“掌門隻讓我出來,也不曾給我指定師父,我……”
玄榮忍不住道:“你這小子,怎地如此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