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等壯麗的景色!
夕陽正從西方的層層雲海間似落非落,漫天都浸染了一片淡淡的橙紅霞光。
在這一片霞光之中,群山連綿,山峰上白雪皚皚,也因夕陽西下染上了瑰麗的豔色。
山峰間的墨綠松柏偶爾因風搖動,便有樹冠上的雪漱漱而落。
恰此時不知何處有一聲鍾聲,響徹群山,回蕩不已,在雲海間一群白鶴淩空展翅,伴着鍾聲唳唳而鳴。
雖然有風過,有雪落,有鶴飛,無處不動,可卻憑空有一種亘古既有的靜。
仿佛歲月變遷也無法改變這天長地久、古已有之的一幕畫面!
五個孩子瞠目結舌,被這眼前的景象震撼的一動不動,而鬥笠已經緩緩的降低。
灰黑色的巨大山門上四周雕刻着十數朵碩大的祥雲,正中刻着“昆侖”二字,上面也是經年覆蓋着白雪,下方一道筆直的山路,仿佛一直通往雲中。
載人的鬥笠緩緩過了山門,沿着山路向上攀行而去,駱雲忍不住回頭望去。
在山門的對面,是半座山峰。
他揉了揉眼睛,再度确認那不是一座山峰上方被雲霧遮擋,而是實實在在的半座!
最讓他震驚的是從他這個角度看來,山峰頂端極其平整,仿佛是被人削去了一般!
可有什麽人有這樣的本事竟然能有劈山之力?
旁邊兒四個人也發現了這山峰的不同尋常,正連連嗟歎,就聽前面的玄芒尊者終于開口道:“不要再向後看了,坐好。”
他們趕忙規規矩矩的坐下,不過片刻,鬥笠已經降落在地上。
玄芒收了法寶,駱雲等人這才發現所到之處是一個不下于天星陣盤那處大小的廣場前!
兩側的瑞獸石像口中徐徐噴吐着淡淡香煙,上面是碩大的一幅太極圖案,再遠處,可看到廣場那側一道雲中石階通向一座金碧輝煌的殿宇,正趁着落日餘晖,顯得霞光千丈、瑞氣千條!
五個人包括駱雲在内,都覺自身如此渺小,而在廣場前來迎接的人數衆多,還指着他們低聲談論,更讓他們幾個覺得手腳都沒地方放了!
收徒的過程和結果玄芒尊者早已傳信給昆侖元宗的掌門,因此長老堂的長老們心中也有了譜。
昆侖三十六峰,每個峰頭都占一個弟子實是不可能,除去正在閉關無法收徒的,這幾個弟子傳功峰主的商定,實在也是個博弈的過程。
玄芒帶着五個孩子落在廣場之上,其實也就是将将商議好了爲季東海、蘇雲櫻、李智和駱武四個人傳功的峰主,尴尬的是駱雲。
他的星脈潛能,玄芒不能隐瞞,因此信兒一傳回來,長老堂一時間有些難爲,竟是無人願意接收!
原本收徒拜師這樣的事,早已無需掌門親自打理,這會兒人已經到了,到底也沒商量出一個法子。
元宗總執事玄榮已經暗自下了決心,若到最後還沒有人要,他也隻得顧全大局,吃虧收了這個零星弟子——不然,把孩子弄來了,卻又無人願意收爲徒弟,讓其他仙門怎麽看昆侖呢?
尤其這孩子還是駱家的!
玄榮這邊兒沉思不已,那邊收徒的流程已經開始走了!
季東海因星脈潛能在鎮土、木歲兩脈,固然有峰主也垂涎這樣的天資,可玄芒尊者卻已經到了天湖境玄階派,且恰好鎮土爲君脈,木歲爲臣脈!
除去深不可測的掌門之外,玄芒和季東海脈象契合,自然更容易傳道授業,他要收季東海爲徒,其他峰主不好再争,也争不過。
果然,玄芒尊者座下的大弟子鳴南聲走了過來,将手裏的弟子玉牌放到季東海手中,溫聲道:“本門掌門名諱東來,是昆侖一脈東字輩,你不合再叫‘東海’。師尊已賜下名來,從今日起,你就是玄芒尊者座下第六位内門弟子季流海。”
其他幾人也依次賜了名字,領了弟子玉牌,接下來就是收徒儀式了。
駱雲并沒有見到這一幕。
在雲鳴奉命爲季流海佩戴弟子玉牌之時,玄榮尊者終于收到了來自天元殿的傳音:“帶駱雲來見我。”
他這才松了口氣,同時又因爲些許小事驚擾到掌門而心中不安,叫了手下的執事弟子南齊道:“将駱雲帶過來見我。”
“那收徒……”
“無需多問。”
南齊有些好奇這需要師尊親自過問的弟子到底是什麽樣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也覺得不過是個清秀的少年,卻如同一顆石頭投入了昆侖的這片平靜之湖,想必不要多久大家就都知道這個“零星弟子”了!
他冷冷的道:“我乃玄榮尊者座下執事弟子,我師尊要見你,跟我來。”
駱雲急忙施了禮,道:“見過師兄。”
南齊道:“不敢當,你還未拜師,說不定運氣好拜入掌門門下,我還得叫你一聲師叔祖哩!”
駱雲被他噎住,一時間也覺得自己想當然了,玄榮尊者要見他,未必就是要收徒的意思。
玄榮尊者沒有玄芒那樣身軀魁梧,銀發在腦後挽了個揪兒,手執一根綠瑩瑩的竹杖,面容和善,眼睛眯起,嘴唇帶着笑意,皺紋頗多,益發顯得幹瘦老邁。
駱雲忐忑道:“弟子駱雲,見過玄榮尊者。”
玄榮道:“掌門讓我帶你去見他。”說罷招了一隻靈鶴,示意道:“從廣場這裏到天元殿若是徒步而行,恐怕也要耗費半日的功夫。駱公子請上坐騎,這仙鶴通靈,斷斷不會将你甩出去。”
駱雲雖然有些害怕,但是少年好奇、好勝心切,還是大着膽子爬了上去,輕輕摟住仙鶴的長頸,又不敢勒的太死,那仙鶴清唳一聲,雙翅由慢而快的扇動起來,雙足蹬地,便馱着駱雲飛天而去。
玄榮也将手中竹杖一扔,踏在上面,相伴駱雲向還在三十六峰之後的主峰——天元峰飛去。
不多時飛鶴輕輕落地,駱雲從仙鶴身上爬了下來,一陣頭暈耳鳴,差點摔倒,頭發也是被風吹的亂七八糟。
玄榮一把撈住他,笑道:“是我考慮不周了,仙鶴可不比你們來時候的坐那個破鬥笠。”
他和玄芒同爲尊者,自然敢這樣開玩笑,駱雲卻不敢造次,隻道:“那鬥笠甚是平穩。”
“玄芒那家夥的鬥笠若是全力發動,一個時辰也就能到昆侖了,可你們還都不曾修煉過呢!一點兒根基也沒有,若真是這樣,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
駱雲這才曉得玄芒尊者雖然不言不語,卻已經照顧了他們這幾個孩子,刻意放緩了速度而行。
他心裏又是感激,又是忐忑,過了好久,才沒有底氣的問道:“仙師,我是……”
玄榮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麽,擺擺手道:“掌門就在殿内等你,你且進去吧,看掌門怎樣說,無需擔心。”
駱雲整理好頭發,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再度謝過玄榮,這才一步步向殿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