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烽火上

呐喊聲、金鼓聲以及铳炮射擊時的轟鳴聲,打破了山谷寂靜。中原勇士、塞上豪傑的鮮血,滋潤了這一方沃土。身着鴛鴦戰襖的明軍與蒙古士兵的屍體交疊,直到死亡之時,依舊保持着格鬥态勢。受傷的戰馬倒在主人身邊,發出陣陣嘶鳴。

即使早就有所準備,但是事态發生時的變化,還是讓辛愛有些難以想象。當驗貨的命令下達之後,張财的手剛摸向第一輛大車上苫蓋的油布,範進就動手了。

張财雖然年邁,但并非一個衰弱的老人。能夠長期爲張家操持草原貿易的老人,又怎會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朽。在草原貿易時,張财親手格殺過不開眼的馬匪,也曾經斬下過不肯和張家合作的部落頭人首級。其一身武藝修爲在整個山西大地,都可以算第一流高手。但是範進這一劍顯然超出他的意料之外,當他的身體先于大腦做出反應進行規避時,一條手臂已經被斬落。而範進跟手一劍,在張财沒能做出反擊之前,就一劍捅穿了他的咽喉。

與此同時動手的則是張宗禮附近兩名範家護衛,就在張宗禮拿出穿雲炮,準備發射之時,兩人的弩機幾乎同時發射,短矢直接射進面門讓周身的铠甲失去作用。在慘叫聲中張宗禮跌落馬下,幾名心腹親随剛要抽刀,戚金已經搶先舉起虎頭錾金槍大喝道:

“張宗禮虛報員額侵吞兵饷,并盜賣軍資截留糧草,種種罪證俱已查實。奉巡按命令,将犯官就地正法,餘者不問。有敢于鼓噪者,一律同罪!”

範進此時寶劍向下一放,鮮血順着劍身向下滴落,他看着張宗禮的部下冷笑道:“本巡按攜尚方劍而來,殺把總如殺一犬,爾等莫非要随他而去?”他又看看地上那枚穿雲炮,對戚金道:“替他放,算是了了他的心願。”

張宗禮此時還在地上來回翻滾着哀号,卻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戚金身邊兩名士兵走過去,一人踩住張宗禮的身體,舉起手中大刀向下劈落。另一人則二話不說點燃穿雲炮,一聲轟鳴,旗花火箭直沖雲霄。

辛愛這時已經摘下了弓,但是對面也有弓對着他,那是一個女人,一個導緻了這場戰争爆發的女人:三娘子,或者按照草原的習慣,稱呼她鍾金哈屯。草原女子善于騎射本來就是優點,三娘子弓馬娴熟不遜男兒,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不過當她舉起弓對着自己時,這些優點給人的感受,就不怎麽舒适了。

辛愛怒道:“你……果然在這裏!”

三娘子冷笑一聲,“我在哪還用得着跟你說?自入死地的白癡,土默特如果交給你,隻會走向衰落!交出汗位,你可以保留你的部下和草場。”

“動手!”

箭矢交互落下,有人從馬上掉下來。

範進一方顯然也早就做好了交戰準備,在辛愛下令的同時,範進這邊也有人開始放箭。他的人數少于蒙古人,而且還混雜着不少身份可疑的分子。但是其動手速度太快,讓這些人還來不及反水,戰鬥已經打響。而範進一方的射手顯然也是弓馬健兒,在第一輪對射中,和蒙古軍傷亡數字相若,誰都沒有搶到上風。随後,陣陣馬蹄聲自範進身後傳來,大明旗幟高高挑起,有人大聲道:

“大明平虜寨張宗道前來保護巡按!我軍殺賊!”

高擎戰旗的士兵呐喊着報出将主的名字,随後二十幾名騎兵先期投入戰場,讓張宗禮死後有些動搖的士兵不敢輕舉妄動。張宗道縱馬持弓沖在前方,高聲喊着:“保住江陵相國女婿就有無窮富貴,平虜寨的兒郎沖啊!”

他這句話如同醍醐灌頂,讓處于猶豫之中的鎮武堡士兵回過神來。張宗禮已死,不管有多少罪過,也都該随着主犯的死亡而消失。隻要能保住張居正的女婿,自己就不愁榮華富貴。與張宗禮相善的幾個都司還來不及下命令,身旁的士兵已經主動呐喊着:“鎮武堡的人沖啊!”向蒙古軍發起挑戰。其中甚至還有一些張宗禮的心腹親兵,也被裹挾了進去。而細心的人則發現,這支隊伍裏隻有大明官兵,沒有張家子弟。

兵随将領草随風,盲從心态的效力,就是讓一部分不知該如何行事的人,被動地随大隊行動。真正能夠保持自己理智的,還是鎮武堡内原來張家的子弟以及随從張财同來的十幾個張家人。可問題是針對他們的攻擊,從殺戮張财那一刻就開始了。雖然動手的人不多,卻各個都是高手,而且是受過軍陣殺戮訓練的高手,行動有條不紊,讓張家人沒有還手之力。在失去邊軍的支持也沒有首領指揮的前提下,這幾乎就是一邊倒的屠殺。沒死的人失去了抵抗的勇氣,開始打馬向辛愛的隊伍跑去。

呼哨陣陣,鳴镝聲聲。就在平虜寨的邊軍擋在辛愛的部隊與範進之間時,另一支未着軍裝的馬隊出現。馬隊的人數與辛愛的部下相當,爲首者是個一身火紅的女子,身後高舉着一面飛鳳镖旗。女子邊跑邊道:“老爺,妾身來的不遲吧?”

“五兒來的恰到好處。正好讓這幫人看看,江南女俠的風采。”

“是鳴鳳镖局的風采!”薛五微笑着來到陣前,将馬脖子上懸挂的人頭遞給範進。“沙裏飛匪幫九十三騎,二十六人歸順,已編入決死隊沖陣,餘者盡數斬殺。另外……還有奸細金七姐的人頭。她是蒙古人的探子,我把她殺了。”

薛五說到這裏,目光鎖定範進,見他身旁的梅如玉身子微微一顫,範進本人卻沒有什麽變化。“哦?原來隻當她是張家的細作,沒想到還是蒙古人的探子,殺就殺了吧。眼前這些可不是那些散兵遊勇可比,多加小心。”

“沒什麽。妾身手下這支精兵,才不會輸給他們!兄長早就攢足了力氣,要和他們見個高低了。”

這支騎兵名義上的頭領雖然是薛五,但是實際掌握部隊的則是薛文龍。男子揮舞長戟指揮部隊,讓騎兵擺開了隊形,準備應付接下來蒙古人的沖擊。望着薛文龍那矯健的身影,梅如玉的眼神一陣恍惚,隻是随即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範進以及他馬頸之下懸挂的首級上。那裏面有一顆屬于金七姐,曾經與自己親如姐妹,曾經三人胡天胡地,如今卻已經屍首兩分。固然她的心裏後來對金七姐有些許不滿,但也從未想過要她死,更沒想過是這種死法。固然薛五殺她有着足夠正當的理由,但還是讓梅如玉心中升起一陣恐懼與疏離,近而是一種兔死狐悲之感。有朝一日,自己的人頭會不會也會被某種理由砍下來,身邊的男人是否也是這麽毫不在乎。

陣陣铳聲打斷了梅如玉的思考,将她的精神拉回到戰場中來。邊軍的沖鋒打亂了蒙古軍的節奏,讓範進的人馬從容的組成車陣,薛文龍的騎兵在外遊弋,而張宗道和他的部下則退回到車陣兩側,成爲車陣的拱衛部隊。

此時山谷四周,殺聲四起号炮連天,一場小規模的沖突,拉開了大戰的序幕。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與鼓角聲,證明戰鬥并不局限于山谷本身,交戰的部隊,也絕不是眼前這數百人而已。

擔任二梯隊捕手的一千八百名蒙古兵并沒有多少趕來支援,同樣,範進這邊,除去自己的預伏部隊以外,也沒看到有大量明軍加入。一些小股的蒙古騎兵趕來向辛愛通報消息,大明的标營确實出現了,但是是出現在自己的隊伍後方,與擔任後備部隊的那個千人隊打在了一起。标營的戰鬥力爲明朝邊地諸軍之冠,人數也不比自己一方少,所以後備隊暫時抽不出太多兵力支援大汗。

這對于辛愛來說,其實不算太壞的消息,因爲自己一方的援兵固然上不來,範進一方也注定沒有救兵。以當下的人馬對比,蒙古兵并不吃虧。

雖然從人數上範進的人馬多一些,但是辛愛的兩百名士兵,都是心腹精銳,裝備與戰力爲草原之冠。即便是同等兵力的标營,也未必是他的對手,何況是這些拼湊而成的武裝。隻要扯力克的八千人解決了明軍後援,這一局最大的赢家自然就是自己。

辛愛舉起刀,朝着範進所在的車營遙遙一指:“踩死他們!”

鐵騎狂奔,山谷雷鳴。

草原健兒縱馬奔馳,向車營抛射箭雨。而車營之内的明軍則以鳥铳、弓箭還以顔色。自京師出發時,範進的護兵每人都領到了一杆鳥铳作爲防身武器。這種在江南剿倭戰場上極爲得力的兵器,因爲并不适合騎兵使用,在邊地并不受士兵歡迎,這一次算是鳥铳這種在邊地第一次發揮威能。

在戰鬥之前,定量火藥與鉛彈都已經裝在竹筒裏,此時隻是将一個個竹筒打開,将裏面的子藥倒入槍膛,用力夯實,随後便隻管發射。這種在同時代的扶桑被稱爲“早合”的技術,讓鳥铳的射擊速度大爲提升,配合專門的裝藥手,槍聲連綿不絕如同爆豆。蒙古兵方面,則以亂箭還以顔色。

雖然明軍率先動用火器,但是在場面上并沒有呈現出一邊倒或是想象中戰馬成片倒下,持槍部隊從容點殺的局面。以明朝的科技條件,弓箭對比鳥槍,從有效射程和殺傷力上,并不吃虧。而辛愛部衆的優秀射術,反倒是令這些鳥槍手感到巨大壓力。

一支支箭釘在車闆上,發出“多多”之聲,鐵騎往來奔馳,在兩翼護衛的騎兵與邊軍以弓箭回敬,不時有人倒地。三娘子此時忽然看向範進道:“敢不敢給我令旗,讓我指揮你的騎兵?”

“這有何不敢?”

範進看看薛五,後者瞪了他一眼,但是在這種時候,薛素芳不會阻撓範進的決斷。範進将令旗交給三娘子道:“誰敢抗令,就地正法!”

一身火紅的女子跳上坐騎自車營中沖出,向着薛文龍控制的精騎下達命令。薛文龍在刹那間有些猶豫,但是軍人服從的天性,還是讓他選擇了聽令行事。騎兵在三娘子的指揮下,不再保護車營,而是沿着蒙古軍的相反方向開始奔馳,兩方的騎兵如同兩條長蛇盤旋,互相吞噬對方的尾巴。

明軍方面先有人落馬。但是三娘子依舊不爲所動,緊繃着臉命令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薛素芳看到自己的兄長跟三娘子說了什麽,随後向着隊伍最後方趕去,雙手緊握,銀牙緊咬。範進拉住她的胳膊,低聲道:“慈不領兵。内兄指揮的騎兵隻想保住我,三娘子是要吃掉辛愛,大家的想法不一樣,傷亡就不同。你看,蒙古人也落馬了。”

蒙古人方面也開始出現了傷亡,彼此都知道誰也不能随便改變陣型,否則将處于更不利位置,隻有咬牙硬挺。薛文龍長戟在手,如同溫侯複生,連續三名蒙古士兵已經被他刺落馬下。但是他的位置越來越危險,落馬陣亡也隻是時間問題。薛素芳雙目緊閉,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下來,範進輕輕攬住她,随後高聲傳令:全軍沖!

從戰争的角度看,範進的命令下得并不合适,這也證明一個外行非要領導内行的結果往往就是悲劇。範進并不懂得指揮作戰,更不懂得把握戰場,這個出擊的時機選擇得十分糟糕,更重要的是,原本他可以安全等到戰争結束,可是随着出陣命令下達,大軍被迫投入戰場,他的安全也就變得不那麽穩牢。

辛愛的親兵表現出的骁勇與頑強,遠遠超出範進想象,本以爲步兵壓上之後,就能令對方退出戰鬥。沒想到蒙古兵卻硬頂着騎兵步兵的聯合打擊,硬沖向範進所在。戰線反複推進,箭矢擦着範進的鬓發掠過。戚金緊咬牙關大叫着:“穩住隊型!”

範進則高喊着:“殺退辛愛,每人賞一百兩銀子!一百兩!”

靠着重賞的刺激,明軍瀕臨崩潰的陣線終于在最後一刻穩住,而三娘子的騎兵,也在此時遞出一記重擊,在辛愛的部隊裏打了一個貫穿。辛愛的部隊被迫收縮,開始轉入防守态勢。放眼四顧,隻見遍地屍體傷兵,竟是判斷不出方才那輪交戰到底誰勝誰負。唯一令範進感到安慰的,是薛文龍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裏,手提長戟,滿身浴血。身上雖然插了許多箭杆,但是人終究還活着。

“五兒,内兄沒事!”

範進拉着薛五的手低聲表功。薛五的身體顫抖着,拉着範進的手不放,嘴唇顫抖着,不知該說什麽。烽火戲諸侯,千金搏一笑,于史書上自然是昏庸的代表。但是對當事人而言,其感觸就是另一番滋味。

望着範進,薛五忽然想起了之前看的封神演義,她想要範進改一下結局。妲己應該在摘星樓陪纣王一起死,不是被太公砍頭。至少,她認爲這樣才合理。

三娘子瞪了一眼範進,低聲問道:“要是辛愛的援兵上來,我們怎麽辦?”

“那就跑去平虜寨。再說又不止他有援兵,我的援兵也該來了!”

追書top10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

道詭異仙 |

靈境行者 |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深海餘燼 |

亂世書 |

明克街13号 |

詭秘之主 |

誰讓他修仙的! |

宇宙職業選手

網友top10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苟在高武疊被動 |

全民機車化:無敵從百萬增幅開始 |

我得給這世界上堂課 |

說好制作爛遊戲,泰坦隕落什麽鬼 |

亂世書 |

英靈召喚:隻有我知道的曆史 |

大明國師 |

參加戀綜,這個小鮮肉過分接地氣 |

這爛慫截教待不下去了

搜索top10

宇宙職業選手 |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靈境行者 |

棄妃竟是王炸:偏執王爺傻眼倒追 |

光明壁壘 |

亂世書 |

明克街13号 |

這遊戲也太真實了 |

道詭異仙 |

大明國師

收藏top10

死靈法師隻想種樹 |

乘龍仙婿 |

參加戀綜,這個小鮮肉過分接地氣 |

當不成儒聖我就掀起變革 |

牧者密續 |

我得給這世界上堂課 |

從皇馬踢後腰開始 |

這個文明很強,就是科技樹有點歪 |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

重生的我沒有格局

完本top10

深空彼岸 |

終宋 |

我用閑書成聖人 |

術師手冊 |

天啓預報 |

重生大時代之1993 |

不科學禦獸 |

陳醫生,别慫! |

修仙就是這樣子的 |

美漫世界黎明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