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範進的選擇

範進提出條件,這本來就在衆人意料之中,做海盜畢竟是頭别在褲腰帶上的亡命勾當,一個書生入夥肯定不會那麽順遂。有條件是正常的,沒條件才讓人懷疑。不管要錢還是要女人,都可以理解,但是其條件居然是放梁盼弟離開,這未免就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範通怒道:“這賤人是我老婆,她的去留我說了算,就算我現在一刀斬了他,與你有什麽相幹!”

“她是人,不是物件,她的去留應該是她自己做主,誰也沒權力替她做決斷。”範進毫不客氣地頂撞回去,

“你們做的什麽勾當,自己心裏有數。就算糾合海上各路人馬,與夷人構兵,也是敗多勝少。一旦打了敗仗,賠上的說不定就是身家性命。這種拼命的事,有我們男人就夠了,何必讓女人跟着送死?我的條件就這一個,如果林船主答應,就讓三姐走。不答應的話,那我們就沒什麽話可說。”

林鳳并沒有動氣,站起身,在倉庫裏踱着步子。他從露面到現在,并沒表現出海盜兇殘狠辣的一面,看上去像個好好先生,而非海上霸主。

但即使是梁盼弟這等在街頭厮混的潑辣角色,心卻也随着他的步子而劇烈跳動,呼吸不知不覺變得急促起來。在她看來,林鳳就像是一頭睡虎,雖然不曾傷人,但隻要他一張開口,就是非死即傷的局面。

拳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握緊,即便未必有用,她也會盡力維護自己的進仔,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他面前。

在一連走了幾圈之後,林鳳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範公子,有意思!我現在有些明白,爲什麽三姐會看上你。通哥,說一句不怕你不高興的話,就算你沒遇到我,怕也是争不過你這兄弟。他對女人,可是比對自己還好,又有幾個女人禁的住?不過範公子,這事我還真不能答應你。我說過了,四妹是我的管家婆,她一直想幾個姐姐,我好不容易找到兩個,怎麽能不帶她們回去,跟四妹團聚?我已經派人去接二姐了,讓她跟我一起到南澳吃家宴。你說,我怎麽放人離開啊?再說三姐自己,怕是也舍不得丢下你走路吧?三姐,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梁盼弟看看範進,恰好範進的目光也在此時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融會貫通,片刻間便不知傳遞了多少消息過去。在刹那間,範進似乎發現梁盼弟朝自己笑了笑,隻是那笑容裏似乎包含了無比沉重的分量,讓這個笑變得酸楚無比。

“妹夫,你說的那些大事,我聽的不大懂。不過我想,不管是打夷人,還是當皇帝,你都需要沖鋒陷陣的硬手。進仔是文弱書生,說起來天下無敵做起來就手腳無力,你帶着他沒用,反而礙手礙腳。我會功夫又是女人,現在還年輕可以生孩子,讓我入夥,不管是打天下還是做其他什麽都可以,不要爲難進仔。你們讓他回家讀書考科舉做官,我可以保證,他不會壞你的事。你們既然不想造反,那大家何必搞的不可收拾?寫字畫畫我也會啊,他能做的我都能做,我能做的他做不了,所以讓我跟你走,把他放了。”

範通就站在離梁盼弟不遠的地方,聽了這話,憤怒地一腳踢過去,将梁盼弟踹了個趔趄。“賤貨!居然肯爲他賣命?别忘了,老子還沒死呢,當着我的面就敢眉來眼去,是不是活膩了?你們兩個到底幹過什麽?是不是老子出事前,你們就有什麽了?”

林鳳擺手道,“住手。三姐和進仔,你們兩個有情有義,彼此都想着要對方離開,這份感情倒是讓我感動。我看我不如做個好人,成全你們一下。通哥,你在南澳也成了家,男人當然不能忍,可是女人忍起來也很辛苦的,幹脆放三姐一馬了。到了南澳島,就讓她和範公子做夫妻算了。”

範通本來怒不可遏的追着梁盼弟準備打,可是聽了林鳳的話,立刻向後一退,恭敬一禮道:“一切聽從林獠吩咐。”

“對吧,範公子你看這樣多好,問題解決了。我想現在就算我想讓三姐走,她也舍不得。在大明你們兩個要做夫妻很麻煩,要講門當戶對,又要顧忌街坊閑話,隻能這麽偷着往來。到了南澳,有我林某在,你們兩個做夫妻沒人敢說個不字,你看這有多好?”

範進笑了笑,豎起根大拇指道:“林船主,怪不得你能打下這麽一片基業,又想着當皇帝。做事确實有些手段,手下能籠絡住這麽些豪傑,範某要寫個服字給你。”

林鳳也笑了起來,“能得範公子誇獎,林某倒是面上有光。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一家人,我的船就在碼頭,等到一會二姐來,我們幾個一起走。一家人最重要就是整整齊齊,等到了南澳,我請你吃鮑魚。”說着話,他向範進伸出了手,拉着範進站起來以示親熱。

作爲個漁民,林鳳沒讀過書,所受教育大多是來自民間講古或是看戲。故事裏敵國大将甯死不屈,己方就多半要去親解綁繩以示安撫。這樣一來,大半都會歸順,成爲一家人。他這個舉動,也是這種懷柔之意,想要把兩方的距離拉近些,讓彼此成爲一家人。

此時的局面,看上去确實一團和氣,範進在他的懷柔攻勢下終于答應入夥,接下來就是明臣英主相遇的傳統橋段。範通等人也都松了口氣,幾個漢子抱着肩膀看着這裏,範通的臉上則露出一絲意味不明地微笑。

梁盼弟急得眼淚在眼眶裏轉,卻想不出該怎麽樣才能讓範進拒絕林鳳的邀請且能全身而退。

變故,就在林鳳與範進彼此攙扶一處時,發生了。

範進看上去是想與林鳳表示親熱,一邊笑一邊主動的拉向了林鳳的手,這一點也沒什麽奇怪,林鳳甚至很主動把自己的手送到範進手上。範進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顯得人畜無害,即使是一幹積年盜匪,也不這樣的握手會有什麽問題。

可就在兩人的手接觸的刹那間,範進的左手抓住林鳳右手,随即猛地一個鎖脈擒拿,扣住了林鳳的脈門,全身的力量在刹那間爆發出來,即使以林鳳的身手,竟也是無力掙脫。接着一折一拗,将林鳳的手向上彎折,右手拇指收縮四指齊出,朝着林鳳胸隔位置戳去。

砰。

一聲悶響,聲音并不響亮,如同是有人拿着錘子,輕輕打在了縣衙門那老舊的鳴冤鼓上,聲音低沉而無力。但是這一鼓于倉庫内衆人而言,卻似一記驚雷,響徹雲霄。

“幹什麽!”

“你這書生!”

“進仔!”

幾個盜匪已經憤怒地沖上來,梁盼弟則如旋風般迎上去,拳腳齊施出手皆是殺招,将一名高大的海盜打的連連倒退,連單刀都被她奪了去。此時屈指爲節又屈節爲拳,連環三擊接連打出,目标全在同一個位置。

這個時代的武人也有對于死穴之類研究,其實說到底,就是研究人體的緻命部位。範進多了數百年醫學知識,且經曆過醫學解剖學大發展,對于人體的了解并不在這個時代所謂的武道大師之下。一連三擊選擇的位置既好,出手也極重。

林鳳接連挨了三擊,人踉跄着向後退去,可是他的手還在範進掌握之中,退不出範進的控制範圍,方一退又被範進扯回來。鮮血已經順着口噴出,落在範進的臉以及長衫上。範進已經顧不上這些,将他拉回來的一刹那,伸手向林鳳肋下一抽,一道寒茫在倉庫裏铪過,那口保存在鲨魚皮鞘内的短刃已經落在範進手裏,随即就橫在了林鳳的頸部。

能做盜魁的,當然也練過武,加上那種搏命中練出的膽量與兇悍,普通武師或是所謂的技擊名家,也未必是林鳳對手。可是林鳳心目中,範進隻是個書生,加上抓範進時并沒出什麽波折,就沒想過他可能反抗。範進則是有心算無心,一擊竟然奏功。

“放手啊!”

“不識好歹!趕快放了我們林獠,要不然斬你成十八段!”

“放開林獠保你無事,否則的話,你休想走出這個門口。”

喝罵,詛咒又或者是威脅,夾雜着來自沿海地區的家鄉土話罵人言語,從四面八方向範進籠罩而來。梁盼弟與人對了幾刀,發絲散亂,衣服也被斬看個口子,提着刀緊護在範進身前。

範進并不會罵,隻用刀緊緊抵着林鳳的咽喉,鋒利的刃口将脖子的油皮割破,血珠已經順着刀鋒流下來。兩人的身形靠在一處,極有默契地向着倉庫大門移去。

一些大漢試圖從不同的角度接近範進,但是很快,他們就停止了這個行動。因爲他們距離越近,範進的刀收的就越緊,如果繼續迫下去,就可能導緻自家頭目的喉嚨被割斷。而從這個書生的表現看,這種事,他完全做的出來。

作爲積年大盜,這些大漢手上都有足夠的人命,自然也能分的清,什麽人是确實敢殺人,什麽人又是恫吓的成分居多。範進雖然是個書生,可是拿刀的手很穩,逐漸收刀的動作,也是不疾不徐,并不是驚慌失措的亂舞,而是極有分寸的由淺至深切割。

這種人遇到搏命場合,會毫不猶豫的切下去,而不會考慮什麽後果。害死頭領的罪名和後果,誰也承擔不起。這些水上豪傑,并不善于交涉,除了喝罵也想不出什麽太好的辦法,隻能把目光看向範通。

範通手上并沒有拿刀,而是握着一支短铳,以铳指着範進怒道:“你幹什麽?林獠什麽都答應你了,你還發的什麽癫?趕快放開林獠,要不然我一槍打死你!”

“火铳?也難怪,你這種老人家啊,拿刀也砍不了人,就隻好用這種火器了。不過用它打我?你敢麽?這玩意的準頭,你比我有數,你夠膽就開一铳看看,看是我死還是你們林獠死!來啊,開火啊!不敢的話就給我扔了铳,把手舉過頭,讓我看到你的手,否則我讓你看你們頭領的腦袋!”

範進朝着範通怒吼了一聲,挑釁似的又把刀收緊了一些,眼看血流的漸多,範通也隻好把铳朝地上一丢,又高高舉起了手。“你……你别亂來。我放下铳,你也把刀放下,有什麽話慢慢談。”

“談個鬼!這刀……是東洋的脅差吧?東洋倭人用它們來切腹,一下就可以把肚子割開,自殺非常方便。用來割喉嚨,也是好用的利器,林獠這刀大概是東洋的名刀,能值百十貫。用這樣的名刀爲林船主送行,也不算委屈了你這位海上龍王。”

林鳳脖子被刀頂着,并不能大聲說話,否則喉嚨鼓動,刀多半就會切進去。挨了那三拳的滋味也不好受,噴了兩口血,依舊有血順着嘴角向外淌,聲音變的很低沉,“範公子你搞什麽?殺了我,你和三姐還能走的出去?”

“不殺你我們一樣走不出去!當強盜,當國王!真虧你想的出來。我是讀書人啊,雖然沒中秀才,但是可以當充場儒士下場考舉人的,隻要中了舉就可以吃喝不愁,再中了進士就能發财。就算不中,我現在也一樣有吃有喝,有好日子過,發了癫才跟你去當劉青田、趙普!那是造反,搞不好要族滅的,我不但害自己還害了鄉親,死後進不了祠堂的!我告訴你,我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絕不會跟你們這群反賊同流合污,更不會去當莠民!”

林鳳反問道:“那你想怎麽樣呢?就這麽挾着我,什麽時候是個了局。我手下的人不會放你出這個門口,至于我……其實也沒你想的那麽重要。海上風險大,死人很尋常,不要以爲他們會爲我這個頭領受你擺布,必要時他們會主動砍死我,将來再選個新首領出來主持大局。”

“那他們現在就可以選個新首領了,誰來當這個獠啊?誰啊?誰想當就點個頭,我現在就當做好事,送你們林獠上天,讓你立刻上位!”範進此時已變成一隻手用刀抵着林鳳的喉嚨,另一隻手空出來,四下虛指着這些大漢。

每指到一個人,那人便連忙搖着頭,下意識地向後退一步。

範通道:“進仔……你别亂來!萬事有商量。林獠看的起你,想讓你入夥,你不識擡舉就算了,搞成這樣什麽意思?你放開林獠,大家兩不相幹,你去考你的科舉,我們做我們的事不是很好?”

“通哥,大家都是鄉親,你這麽騙我不大好吧?我放了他,你不一槍打死我才怪。讓我放開他很容易啊,你們讓出條路,讓我走路,等我回了廣州,就放了你們林獠。”

“你說什麽?讓林獠進廣州,那不是等于讓他去死?你趕快放人,要不然我們拼着林獠性命不要,也把你砍成十八段。”

範通一邊說,一邊向前走了一步,“大家都是鄉親,我不會坑你。你放開林獠,我讓你和盼弟離開,大家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至于帶林獠走,就算我肯,這麽多兄弟也不肯,你還是走不掉。你是個讀書仔,打打殺殺的事做不來,放下刀吧,我保你沒事。”

他又看向梁盼弟,臉上強自擠出個笑容,“盼弟,你也說句話。林獠可是四妹的相公,難道你忍心四妹做寡婦?讓他放下刀,看在四妹面上,沒人爲難你們。”

兩條大漢已經擋在門的位置,證明範通的話并不是假話,這些海盜确實在意林鳳性命,但是在其有可能被捕時,也會毫不猶豫的對這位當家下殺手。

範進看看梁盼弟,“三姐你怎麽說?”

“進仔,你不管怎麽做,姐都跟着你。”

“既然如此,那就聽通哥的了,我們放人!”

寒芒再閃,血雨紛飛,産自倭國的寶刀猛地刺入林鳳的右腿,随着便是用力一攪,随即範進在他背上用力一推,将他向着房間裏一幹海盜推過去。也就在此時,一聲令人牙酸地巨響響起,棧房破舊的木門被人用力撞開,灰塵蕩起,殺聲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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