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上人見喜下

荊钗布裙的梁盼弟聽到招呼,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這麽風塵仆仆的沖過來找人,門首的幾個仆從不知爲何,就出手阻攔住,不肯讓她進去。

梁盼弟倒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但是事關到範進難免關心則亂,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越是攔她就越想進去。那兩個錦衣百戶的身份,并不足以接近這詩社,門外負責支應的仆人,又不肯放行,于是矛盾就此産生。梁盼弟平日頗有些容忍功夫,可是今天卻分外的急,兩下越吵越是激烈,如果不是範進來的及時,幾乎就要大打出手。

等到走進詩社時,那些清樓女子看着梁盼弟,再看範進,目光裏就多了些堪可玩味的東西,至于幾個書生則更多的是鄙夷。好在廣州民風非比腹裏,也沒人能拿這些事說什麽。

老人的仆從把範進招呼過去,老人看了看梁盼弟,撚髯笑道:“就是爲了她,範小友才急着出去?然後就下了記随意手?要知棋盤如戰場,一子錯,滿盤輸。你就不怕這一手走下去,全盤皆敗,喪師敗陣?”

由于沒真的打起來,範進也放了心,微笑道:“老先生說笑了,世事如棋無定數,一步走下去,對錯卻也不是一言可決。或許眼下看是錯,時移事易未來就是對的,再者說即使錯了也沒關系,重新再來過就是。江東弟子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一時勝負也未必就是終局。”

老人指指棋盤,“我以十萬大軍鋪天蓋地而來,你怎生能保證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子殺不光,就有機會再戰。”

老人哈哈一笑,“好一個子殺不光,就可再戰,咱們的仗,看來有的打了。”

正在此時,此次文會的主人薩世忠終于姗姗來遲,一進來就先向一幹人道歉,說着自己遲到實在是事出意外,忙了些閑事把正事耽擱了。與幾個書生寒暄一陣,他又來到老人面前行禮道:“老人家,世忠來晚了,您老别見怪。”

“不,你來的不晚,如果來的太早,老夫倒是少了番消遣。來廣州這麽久,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棋友,今天總算是遇到了,痛快的下了一盤棋,這是好事。跟範小友下棋比跟你們下棋,要爽利的多。”

“那老人家您的意思是?”

老者從袖子裏取出一封文書,遞到範進面前,“我方才說了,若是這盤棋你赢了,就送你點不值錢的小玩意。話符前言,這東西你說着吧。”

梁盼弟在一邊偷眼看過去,那文書上寫的什麽,她看不清楚,但是信封上一個極熟識的物事卻讓她嬌軀一震。在信封上赫然蓋着一枚廣州巡撫的關防。

眼前的老人,既能拿出蓋有關防的文書,自然與巡撫衙門有關。巡撫是獨官,不設下僚,再看他的氣質亦非仆從之屬,那麽其身份多半就是那位以右副都禦使銜巡撫廣東的淩雲翼。

平素天地不怕的女子,這時候卻像觸電似的周身一抖,兩腿微微發軟直欲下跪。範進也斂衣準備下拜,老人卻用眼神制止了他,搖頭道:

“一棋癡老朽,有何可畏?有話等明天到衙門裏再說。軍糧的事世忠已經對我說了,好好做,不要急于求成。你下棋的時候很有耐性,做事也要有這種耐性才好。妄想一步登天,多半就要一敗塗地,穩紮穩打,步步爲營,才能收獲全功。好生想着這些話,我就不留了。”

薩世忠、範進一路送着淩雲翼與另一個老人離開南園,淩雲翼既已露了身份,就不再掩飾,朝他們做個手勢,“都回去吧,要行禮施參,等明天到了衙門再說。今天無非是詩社遊戲,不用多禮了,且回去應付着那些無符元戎,不必管我”。

返回詩社路上,薩世忠不住地給範進賠着不是。“這次會面,是大中丞的意思,我也隻是聽命行事。他這人有孟嘗遺風,素好養士,幕府中很喜歡搜羅些人才。這幾年巡撫各省,很搜羅了些人才。到了廣州之後,就讓我們舉薦些有本領的,延請入幕。範兄的畫大中丞看過後贊不絕口,非要安排這麽一場會面,可是又不許我們走漏風聲。事關大中丞,誰又敢随便放關節出去。”

範進也明白,今天的詩社聚會,實際就是明朝的一場招聘會,有資格被淩雲翼延請至幕府的不光自己一個。那些高談闊論的秀才,都是預備人選。爲了掩蓋身份,表面上搞的像是個正常聚會,甚至還請了紀女做掩護。而這次招聘的名額,多半隻有一個。

幕府的開銷都出自巡撫自己的私囊,所以人數無定,不是說錄用了範進,就不能再用其他人。隻要淩雲翼想,今天在場的人都可以被收入幕中。顯然,那些高談闊論的書生,并不爲淩雲翼所喜,由于不知道局面,而謹言慎行的範進,反倒最對淩雲翼胃口。

來自巡撫的邀請,範進自然沒法拒絕,于未來東主的脾性先有些了解,就十分必要。從這件事裏,大體可以揣摩出淩雲翼幾分爲人,未來的事,就隻能靠自己摸索。

梁盼弟的手一直很涼,連腳步都有些不穩,向裏面走着,小聲問道:“我剛才……差點和巡撫的人動手?”

“是啊,三姐你太威武了些,遇到誰都敢打過一場再說。人家是巡撫的護衛,武功很厲害的,你打的過?”

“沒跟你提武功,我是說,那是巡撫啊!巡撫!這要是怪罪下來,可怎麽是好?”

“連關書都給了,怪罪個什麽。”範進一指自己的身上,“那是巡撫開的關書,聘我做文案夫子。我都是夫子了,他還會怪罪什麽?”

“啊?聘你做夫子,那你還考不考功名了?”

兩人嘀咕着,人已經回到詩社裏,薩世忠敷衍場面的手段很高明,與一幹文士說笑無忌,讓人感覺不出方才離開的老人是何等要緊人物,這些人也不會明白,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麽。反倒是因爲梁盼弟出現,幾個清樓女子又回到相善書生身邊,讓這些人的興緻更高。

薩世忠很善于跟這些人打交道,與書生們親切地交談說笑,仿佛和每個人都是知己,與那些女子談笑也表現得彬彬有禮。看上去,這就是一場普通至極的文會,兩個老人的身份,也沒引起誰的注意。

等過了一陣,他才來到範進與梁盼弟面前,先打量幾眼梁盼弟,又道:“軍糧的事,範兄已經對梁姑娘說明了吧?這次不比上次,要的時間緊數量也大,更重要的是,一定不能出纰漏。如果再有發黴的糧食,或是沙石充數的事,制軍那裏怕是不好交代。姑娘你怕是就要辛苦點,多用些心思,我這裏也不會讓姑娘白忙,将來自有份回報。”

梁盼弟方才見過了巡撫,對于薩世忠就沒這麽怕,很大方的一點頭,“薩公子放心,進仔交我的事,我不會半調子。不管有多少糧食上船,我都不會少驗,保證沒有陳糧腐米進倉,你隻管放心就是。”

“爽利!像姑娘這樣的人,隻要是有機遇,我想幾年之内,咱們廣東的商人裏,就要有你這一号。這筆糧食生意做成以後,我在衙門裏爲姑娘辦個契,也開個牙行好了。絲茶糧木,喜歡什麽就做什麽,其他的事包在我身上。”

飯就開在詩社裏,酒是上等的玫瑰露,菜則以海味爲主,書生們方才指點方略曉暢軍機,時下屠蟹剝蝦也是勇不可當。酒酣耳熱之餘,文氣并着酒氣以及魚蝦腥氣一發泛濫開來,或吟詩或做賦,女子們則撫琴吹笛,場面極是熱鬧。

範進許久不曾見梁盼弟,特意向薩世忠告了假,要送她回去。薩世忠并沒有阻攔的意思,隻提醒着晚上家裏有個酒席,要範進務必參加。

由于範進在這裏,那些清樓女子的注意力就大多在他身上,他的告辭,倒是令這些文士頗爲歡迎,并沒人挽留。走出南園,梁盼弟回頭看了看,長出了一口氣,随即拉着範進一臉嚴肅問道:“你怎麽和錦衣衛扯上關系了?要不是大姐兒對我說,我還不敢信。這些人可不是好招惹的,搞不好就要掉一層皮,你個念書的,不要和他們有太多來往。”

“我有什麽辦法,人家找上來,總不能給臉不要吧?走吧,先回家去,有什麽話再說。你那個家收拾收拾,回頭得想着搬,将來是要做大生意的,再住在那地方不方便。薩世忠自己出四百兩,還有張魏周打點關節的銀子。有這筆錢周轉,我們不用出什麽錢,就可以賺一大筆回來。畢竟幾萬石糧食,一石糧食裏賺一斤,就也是幾萬斤,利潤很大。就是三姐要辛苦些,幾萬斤米賺下來,整個人怕是要減幾分分量,我就好了,坐地收錢,吃你們的白食。”

梁盼弟搖頭道:“這麽說就不該了,你可是搭上了一個充場儒士的保薦,這是第一等大事,哪個能比。薩家的銀子,我的氣力,加起來又哪比的上這個舉薦值錢?要說出本錢,還是你出的最多。三姐上次沾你的光,和陳記牙行搭上關系,雖然後來不做軍糧,可是糧船靠岸,還是有人托我出面關說,照樣有錢賺。這回幾萬石糧食做下來,姐怕是要發大财了。”

“發大财好啊,發了大财正好養我。”

“我可不敢這麽說,你都要到中丞身邊做文案了,哪還用的着三姐養。”梁盼弟打量着範進,不住點着頭,

“我早知道進仔這麽聰明,不會老死在小範莊那種地方。好好跟着中丞幹,再用功讀書,将來也好做個大官,我們跟着你有面子。姐就負責賺銀子,你就負責好好讀書,做事業。那些做大官的人家,聽說就是這麽幹的,一個人做官,其他人做事,既不影響名聲,又不耽誤發财,一舉兩得。我們得跟他們學着些。”

範進點頭道:“我聽三姐的,你怎麽說,我就怎麽聽。咱們先搬東西,那些沒用的粗笨物件,該扔就扔掉吧,等發了财,都換新的。”

“敗家仔,破家值萬貫,哪裏那麽容易扔。再說都扔了住到哪裏去?”

“先住我那院子了……别打……我最近怕是要住在薩家,一時半會是回不去的,正好三姐幫我料理下。那院子雖然當初說是租的,現在麽……我看差不多也就該歸我了,回頭是得好生着弄一下。”

梁盼弟又走一段,才問道:“那些女子,看上去都很仰慕你啊,我當然知道我的進仔最棒,她們仰慕你是應該的。可是你自己一定要有分寸,不要弄壞了身體。不過方才聞你身上沒有那些女人身上的味道,算你乖了,回頭有賞。”

“賞什麽?”

“賞你個好大拳頭!”

兩人說笑着前行,都覺得時光流逝飛快。沒覺得走多長時間,已經來到梁盼弟住的地方。南園如果是廣州的臉面,這裏便可以算做廣州的暗瘡。

一片緊貼着城牆的貧民區,由于距離碼頭很近,正便于每天去做生意。所謂的房子,都是附近鄉民自己搭建的,木竹加上茅草或是蘆席,在很短時間内就可以造出一間房子,質量和居住環境都談不到,安全更沒有保證,住在這裏的也就沒什麽有錢人。苦力,紀女,小商人,外加些不知來曆的男女。建築布局混亂,房子之間的空隙形成了道路,雜亂無章如同迷宮。

在這種環境裏,唯一的規則,就是拳頭夠大。如果不是梁盼弟有身好功夫,在這種地方,怕是早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就連衙門公人,等閑也不往這裏來往,如果發生什麽事,就隻找當地的角頭老大來解決。

就在這片街區的入口處,一個瘦小伶仃地身影,正下裏張望等待着什麽,如同離群孤雁在彷徨無助中等待着自己的同伴回來尋找。

像這樣看上去就代表着弱小的存在,在這種地方,如果停留太久,很容易被人一口吞下去。好在附近一個高大強壯的漢子在守護着她,讓附近的城狐社鼠不敢逾越半步。

梁盼弟與範進幾乎同時認出了這隻孤雁的身份,“胡大姐兒?”而在她身旁擔任保镖的,正是梁盼弟手下的夥計關清。

兩人幾步走過去,梁盼弟問道:“大姐兒,你在這幹什麽?這不是你這種姑娘家該來的地方,關清你這衰人,哪有把人往這裏領的道理?”

“老闆娘,這不關我事,是大姐兒要找你的。我說你在南園,她又不肯去,隻好把她帶來這裏了。”

胡大姐兒看到範進,很有些局促的後退兩步,轉身似乎要走,梁盼弟一把拉住她,“有話回家說,到底有什麽事,講清楚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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