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檸看着他,試圖把眼前的人和從前的顧言重合,但無果。
盡管她能清楚嗅聞到他的氣息和她所熟悉的氣息一模一樣,但眼前的顧言,他的眼神,他的态度,全是她所陌生的
有那麽一瞬間,秦檸也困惑。
她可以通過氣體去努力辨别一個人有沒有沾染上煌族的味道,卻做不到辨别出人類的真實情感。
人類真的有這樣高強的僞裝情感的演技嗎?
可以讓一個人,表現出沉穩寡淡卻又不刻意濃重寵溺的喜歡……
也可以讓這個人,眼裏再無半分喜歡,有的隻是想割開她的血管,看她全身的血被流幹的樣子。
有的隻是……把她當成一個繁殖工具一樣冷冰冰對待……
哪一個,才是真正的顧言。
她懵懵懂懂喜歡上的,從始至終都隻是一個顧言僞裝出來的假象而已嗎?
怎麽這麽搞笑。
秦檸越想越覺得想笑。
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低頭笑了出聲。
顧言似乎是聽到了她的笑,勾着她手指的鎖鏈輕輕扯了扯,“笑什麽,嗯?”
秦檸已經對眼前這個男人不抱任何希望,她把自己最糟糕的結果設想了一遍,擡起眼睫問道:“如果我懷孕了,你要把我送去研究基地嗎?”
“嗯。”顧言答得幹脆,絲毫的猶豫都沒有,将纏繞了她手指的細細長長的鎖鏈劃拉下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比劃,似乎正在想着秦檸這裏懷孕以後會慢慢變大。
秦檸無視他的舉動,接着問:“如果我成功生下分化人武器,你會放過我嗎?”
顧言聽到這裏,又看了一眼她沉着冷靜的小臉,說:“那說明你的确具有優秀的繁殖能力,得等我對你沒興趣了,你才會被送給聯邦的其他人。”
這和秦檸設想的結果有些出入,她也沒想到從顧言口中說出的這些話,讓她翻江倒海的,很想吐。
是真的一瞬間生理難受。
許是看到了秦檸緊緊咬住的唇瓣,顧言松開了鎖鏈,改爲擡起她下颌骨,低着眸把她仔細端詳了一遍,擡指按住了她咬得發白的下唇翻了翻。
他似乎對秦檸這副清冷隐忍的小表情很感興趣,所以在按了兩下她的下唇後,主動開了口關懷:“不舒服嗎?”
秦檸擡眸看着他,很緩慢地說:“顧言,我現在惡心透了。”
顧言還是沒有多大反應,隻是真情實感地問了這麽一句:“以前不惡心嗎?”
秦檸的眼裏寫滿了對“以前”這兩個字的抗拒,仿佛是面前的顧言亵渎了她珍攝喜歡過的那個人,冷冰冰地說:“不要跟我提以前。”
她所喜歡的顧言,從來不是這樣的。
聽到這裏,顧言不知爲何,眼眸揉進一抹明明滅滅的陰郁性質,心髒生出不明的鈍痛感,但他隻當是錯覺,因爲鈍痛隻産生了一瞬就消失了。
他在下一秒就恢複了正常,甚至是有些遺憾似的輕哂一聲,“這麽說來,你喜歡以前那個僞善的我,不喜歡現在的我?”
秦檸沒有回答,但她眼裏的厭惡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而顧言偏偏被她的眼神刺激到了,故意要惡心她似的,陰損地壞笑一聲,伸手一把拽住鎖鏈把繁殖箱裏的小兔子狠狠拽向她,根本不顧秦檸會不會感覺到疼。
緊跟着,在秦檸猝不及防之際,冰冷的手将她的後頸按向他,狠狠吻住她的唇。
那幾乎不能稱之是一個親吻,秦檸也從未被顧言這樣對待過。
像是蠻橫的、帶着沒有道理的怒意,野獸撕扯血肉般的行徑,兇狠嗜血。
等到顧言把自己放開,秦檸嘴角已經被咬破了,有一兩滴血掉下來,被顧言很溫柔耐心地輕輕擦拭幹淨了。
仿佛剛剛把兔子咬成這樣的并不是他。
他指尖慢慢擦拭了一兩下,唇鋒微勾,開口說:“沒關系,以後有的是時間讓你喜歡。”
顧言說着,重新打量了一遍繁殖孕育箱,确定目前的秦檸暫時還用不到這個東西,于是伸臂一撈,把小兔子抱了出來。
“等你懷孕了,再把你關進去吧。”
顧言低頭看着她不溫不涼說罷,關閉了箱門,把她抱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卧室,顧言打開床邊壁燈旁邊的按鈕,床頭上方的壁龛緩緩往前貼近牆面,一段鎖鏈掉落在了床上,把壁龛上掉落下來的鎖鏈換成針對分化人咬合力的鎖鏈。
接着,趁着秦檸的麻醉效果還沒徹底過去,把秦檸重新鎖在了他的大床上。
而秦檸對于自己被重新鎖上這一件事并不意外,讓她有一瞬呼吸停滞的是,她曾經跟顧言在這間卧室住了那麽久,卻從來不知道這張大床上方藏了一把鎖。
“很吃驚嗎?”顧言動作溫柔地給她的雙手上了鐐铐,手指摩挲着她被冰冷鐐铐禁锢住的手腕,一層薄薄的皮膚被重重的鐐铐壓出了紅印。
讓他很喜歡。
顧言擡眼笑了笑,饒有興緻地打量着秦檸逐漸冷白的小臉,“以前的我需要天天抑制自己,所以就算有這樣的念頭,也舍不得真的把你鎖起來,但是現在,我不需要再抑制了。”
秦檸并不清楚實情,隻以爲顧言口中的抑制與不抑制,是因爲爲了騙她才抑制,現在不需要再騙她了,也就不需要抑制自己了。
這把鎖就像是明晃晃的證據,帶着千鈞重壓迫在秦檸心口上,由不得她信與不信,顧言已經把事實告訴了她。
從始至終,她所喜歡的顧言,都是不存在的。
“很讓你失望嗎?”顧言難得認真地盯住她看了半晌,忽然沒由來的滋生了惡毒郁躁,又在她破損的唇角重重咬了一口,聲音低沉地警告:“不準再想以前的我。”
秦檸半點也不惱,任由他咬了一通,唇間的疼痛讓她沒辦法張口說話,也不想說話。
她等他說完了,淡淡垂下眼睫,一副并不想搭理人的冷漠模樣。
作爲一個分化人,她的學習能力一直都很高強,除了在情感方面一直以來都很遲鈍糟糕。
認識顧言以後,她以爲她學會并懂得了情感,她以爲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因爲爸爸媽媽給她的愛就是這樣純粹簡單的,包括她一直以爲顧言也是的……
但是,原來不是。
秦檸弄不明白人類的複雜情感,也不想再試圖揣測了。
所以,她也隻是看着桎梏住雙手的這一節長長的冷冰冰的鎖鏈發呆,并且看了好久。
直到被顧言發現了,顧言輕輕咬住一截趴着不動的兔耳,在她耳畔低語:“喜歡嗎?”
秦檸搖搖頭說:“不喜歡。”
等發出聲音以後,她才意識過來自己的嗓子是啞的,上下輕碰的雙唇也在微微發抖,比想象中的還要疼。
而顧言也在聽到秦檸這個讓他不滿意的答案之後,雙眸驟然一沉,咬着兔耳的力道變重,很明顯感覺得到秦檸因爲疼痛而微微緊繃的軀體,見她也不好受,這才稍稍松了口,發出了一聲冷哼,起身離開。
床頭上的鎖鏈長度比想象中的長,可以一直延伸到浴室,但卻無法到達卧室門口,隻怕這也是顧言故意設置成這個長度的。
秦檸忽然隐約聽到了什麽聲響,走到落地窗前往下一看,在府邸的停機坪上,一艘戰艦緩緩啓航離開。
顧言似乎是要去處理什麽事,啓航的速度很快。
秦檸盯着那一艘戰艦從天邊消失,确定了顧言已經離開的這一事實之後,她并沒有安安分分待在床上,很快下了床。
試着用床頭上的座機撥打星電,但按完通訊号才發現座機星網是被拔斷的,她撥打不出去。
秦檸穩住思緒,把整個卧室都翻找了一遍,結果一無所獲,并沒有能夠獲取于她有用的東西。
顧言比她想象的還要謹慎。
也是……都已經在她身邊天衣無縫的僞裝了那麽久,他自然不可能會真的給她留下什麽。
搜尋無果後,秦檸回到了床邊,開始打量起這間卧室的結構,思忖着從哪裏下手比較有希望。
正在她打量着卧室四周時,卧室的門被打開,是伊洛走了進來。
伊洛把她的換洗衣物及用品歸門别類一一放好,又将早餐放在沙發桌上。
做完這些,伊洛就退了出去。
讓秦檸覺得諷刺的是,伊洛仿佛是被提前設置過,歸放的每一樣物品,都和她之前放的位置一緻,半點變化也沒有的。
給秦檸一種錯覺,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但禁锢在手上的鎖鏈發出輕撞聲,清清楚楚地提醒着她,這些都是假的。
秦檸沒有再作無謂的舉動,她回到沙發旁邊,看到桌上擺的全都是她愛吃的早餐,一眼認出來,知道這是很早以前,顧言給伊洛設定的每一周關于她早中晚的餐食……
秦檸盯着桌上的早餐看了一會,到底是沒跟自己的胃過意不去,選擇坐了下來。
另一邊,作戰中心基地。
針對R國接連傳來的幾份要人的文書,軍部展開了好幾場會議,一直到下午,爲了應對R國而制定的一系列軍武打擊的方案才總算落實敲定下來。
“指揮官,按照你的方案,軍部已經把文件發給了R國。”
“嗯,有什麽新消息再告訴我。”顧言說罷,拿起一瓶水灌下了一半,随即抄起長外衣起身從作戰中心離開。
坐上轎車後,顧言命安弗規劃了回府路線,坐在後座打量着綁了紗布的掌心。
似乎是有隐約想了什麽,但又不願意分出時間去想,那些被掩埋的無用情感意義。
從作戰中心再到回府,路上需要途經繁華的主城都市區,顧言原本也隻是在半路上很随便地擡起眼往車窗外掃了一眼。
視線在路邊的一間很漂亮的糖果店短暫地停留了幾秒,爾後又斂回了雙目,冷漠地打開了光屏處理政務。
結果下一秒,一直處于待機狀态中的智腦安弗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指揮官,根據屬下對您的腦部信息實時捕捉,檢測到您有進入後方兩百米處靠近路邊一間糖果店的想法,請問是否需要屬下立刻爲您改變行駛路線掉頭回去?”
“回府。”顧言幾乎拒絕了安弗提議,并向安弗下了一道指令,“關閉腦部信息捕捉功能。”
顧言目光冷戾,顯然是對剛剛被安弗“窺探”到自己的想法而感到不悅。
而這樣莫名其妙生出來的想法,并沒有半分實施的必要。
“好的,已爲您關閉腦部信息捕捉。”
半個小時後,顧言回到了府邸。
從伊洛的口中,顧言得知了秦檸今天一整下來下來都很乖的待在他的房間裏,吃飯也很乖,并沒有出現什麽劇烈反抗的行爲,這一點讓顧言很滿意。
回到卧室,顧言并沒有在床上發現秦檸的身影。
床頭壁龛上的鎖鏈滑落床沿,細細長長的鎖鏈長度被拉到了極緻,從地上一直延伸到了……浴室。
因爲秦檸身上戴着鎖鏈,就連浴室的門也沒有辦法關緊,夾着細細的鎖鏈,不得不留出了一道門縫,而此時嘩啦嘩啦的水聲,正是從浴室裏傳出來的。
顧言盯着被夾在浴室門縫邊的鎖鏈,秦檸大概是正在洗澡,鎖鏈随着她手上的動作發出輕微碰撞聲,讓人浮想聯翩的。
顧言輕輕拾起地上一截鎖鏈,步伐不急不緩地走向浴室。
在裏面的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推開了浴室的門。
緊跟着,秦檸整個人被猝不及防按在了冰冷的牆邊。
刺骨的冷意讓秦檸耳朵瑟縮了起來,她下意識就護住了小腹,在聽到身後男人腰帶扣鎖解開的輕響後,秦檸幾乎時一下子反應過來了什麽,伸手胡亂往後攥住了顧言的手,“顧言……不行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