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太監搖頭:“王爺錯了,那是陳妃娘娘當年留下的公主。因爲後宮之争被奸人暗害,如今福大命大才重歸陛下膝下。”
随後他們說了幾句喜慶詞,眼巴巴望着成元帝讨賞。
“夠了!”皇後一拍桌案:“來人,将這兩個滿口胡言的家夥拉下去!”她氣的滿面通紅,心中後悔不已。
本來嘛,這件事運作好了,成元帝顔面無損,大家其樂融融,還能将女兒認回來,多好!
關鍵就在于方才吳大人說那個私生女來自瑞王府。而這一檢查,玉薔郡主是先帝明宗的後人。這一琢磨,再聯想玉薔郡主和成元帝的年紀,很多人已經想到某個狗血的老梗。
“該死,明哥怎麽還不回來!”荀易心中焦急,這件事一個不好,那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過。而且,整個朝野動蕩,什麽鄭家的問題都是浮雲,根本沒人在意了。
氣氛壓抑低沉,可有些人還沒反應過來。
“這有什麽問題,這不是兩件事嗎?”
“笨,還不懂嗎。玉薔郡主和那位廢皇子的血脈有一半相似。血龍吐珠而入花心,這分明是說玉薔郡主乃先帝明宗的女兒。她和廢皇子同父異母,因此她跟毅王爺是姑侄關系。”
毅王爺是廢皇子之子,明宗皇帝的孫子。因此,在血脈感應上和玉薔郡主最接近。
那麽,問題來了。
成元帝呢?
剛剛玉薔郡主檢查血脈,最接近的人是毅王爺這個侄兒。而不是同樣來自明宗的兄弟成元帝,這裏面問題就尴尬了。
還不明白的那些人略略一琢磨,心中大驚。這豈非說明成元帝并非明宗之子?
“是不是搞錯了?也有可能是母系血脈的親屬。”
“毅王爺的血液分離本源,隻有一系相通。如果是母系血緣,說明玉薔郡主沒有皇族血統。那麽,玉薔郡主小時候怎麽能通過皇族驗證?”
“但是吳大人剛剛說,瑞王府當年被調包的,是一個女兒?”
“是男是女,他一面之詞誰知道真假?他說掉包是女兒對女兒,但是誰看到了?太醫令畏罪服毒,現在誰知道真相?”
“方才吳大人言,中午憑空出現在太廟的劉家縣君和玉燕縣主很相似?”一位王爺徐徐開口:“陛下,您怎麽說?”
“……”成元帝苦思不語。這件事,他也是第一次聽聞。一時之間摸不着頭腦。
衛王爺看向此刻癱坐在地上的吳大人,他歎息一聲,他已經明白吳大人爲什麽挑這個時候說事。之所以不把那位縣君說成瑞王府的私生女,而非要說是老太妃的外孫女,就是爲成元帝着想。隻要成元帝不認親,一口推到那位老太妃那位“故去的女兒”身上。從血脈驗證上,她和老太妃必然有部分相容性。到時候老太妃一認親,把這件事蓋過去就成。回頭隻要說通宗伯,大家睜一眼閉一眼,宗伯也不會多管閑事。所犧牲的,唯有玉薔郡主一人。
但是現在,大家騎虎難下,尤其成元帝來了一通認親。主動把吳大人苦心經營的局給破了,又主動将黑鍋攬在自己身上。
宗伯心中憂慮,暗暗惱火:老夫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太廟,怎麽趕上這種糟心事?這是有心人在算計我們?
這時候老頭子已經明白怎麽回事,恐怕是有人要拿成元帝的血統做文章。成元帝的血統,比起明宗更傾向于瑞王府。再聯想玉薔郡主和成元帝的出生時間隻差一天。
漸漸地,大家心中門清。這是暗指成元帝是老瑞王和老太妃的小兒子,當年和玉薔郡主掉包互換。換言之,帝系血統不純,這可是最大的污點!
他不樂意查下去,但作爲宗伯也不能不查。最後一咬牙,宗伯拄着拐杖上前:“陛下,您萬金之體,老頭子鬥膽讨一滴帝血。”
“何必用父皇的?我等子女勞即可。”肖玉公主笑吟吟起身。荀易扭頭看去,嬴琇就坐在她旁邊。嬴琇對荀易做口型:“拖延時間。”
荀易點頭,心中一暖。果然還是自家老婆信得過啊。他迫切需要柳子明帶一個好消息回來。他神情間露出不對勁,而嬴琇将一切看在眼中,心知未婚夫在等待時機,于是她附耳肖玉公主給荀易拖時間。
肖玉公主走出來,慢慢悠悠和成元帝請安,然後對衆人道:“到底是不是皇家血脈,需要驗證一番。”
“豈能兩個太監一張嘴憑空指認?來人,去把縣君請來,本公主親自跟她驗血。”
吳大人神色一動,目光頻頻看向肖玉公主。是啊,還有救!隻要肖玉公主的血跟那位縣君對不上,那麽這一切就都有救。
皇後眼睛一亮,對旁邊貼身宮女遞了個眼色,讓她趕緊下去準備。
這已經不單單是成元帝的事情,成元帝倒了,未來他這幾個兒子連同後宮妃嫔都要跟着出事。
此刻,顧不得内部争鬥。保全成元帝的皇位才是重中之重。幾位皇子暗起殺心,盤算着要不要殺人滅口。将反成元帝的那些人統統殺死,将這件事隐瞞住。
肖玉公主讓驸馬戚景跟着去,這一路上拖延時間。宗伯本想讓公主先跟瑞王驗血,被公主婉言拒絕:“一樁一樁來,如今瑞王哥哥剛剛驗血,不如先讓他歇息一會兒。”
“反正這件事,今天必然查個水落石出。不如侄女先給諸位皇伯皇叔演奏一曲?”肖玉公主拿出笛子,竹笛聲清脆悠揚,如空谷幽泉,風吹竹林,演繹自然之音,天人和諧。更有兩條神龍圍着肖玉公主盤旋不休。
這一曲時間很長,柳子明匆匆回來,給荀易傳消息:“少爺,東西找到了。跟當今聖上身世有關,對我們有利。我私自做主藏在宣政殿了。回頭隻要亮出來,一切無憂。”
此言一出,荀易終于放下心。七皇子那邊也得到消息,趕緊和成元帝密報,讓成元帝派人專心守衛。
過了好一陣子,笛聲散去,衛王爺鼓掌拍手:“孫侄女的笛聲引動神龍,這才是我們家的正經公主。”他話語中略帶深意,對成元帝遞了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對肖玉誇獎說:“想必,侄女未來有乘龍飛天的一日。”
“叔祖過謙了。”肖玉公主謙虛幾句,此時戚景帶着縣君歸來。這劉氏一家三口被人裝麻袋,如今又在深宮大内被人各種對待,她心中打鼓不知所措。
肖玉公主上前拉住她:“你别擔心,隻需驗明身份即可。不論是皇族哪支,既然是我們家的人,總不會讓你繼續在外受苦。”肖玉公主劃破自己和縣君的手指,正要滴血時旁邊毅王爺忽然喊停:“且慢。”他慢悠悠走過來,盯着縣君的手腕。
毅王爺面無表情,指着縣君心口:“别從手腕來,本王聽人說過‘假血’之術。從心口來,用本人的心頭血。當然,皇妹也用心口血來驗證。”
肖玉公主神色一頓,目光閃爍殺機。她來驗血,的确有心憑借自身道行制造假血。剛剛讓戚景下去,就是想要讓戚景以玄術秘法給縣君暫時換血。這種換血隻适用于局部,戚景隻對縣君的一根手指進行換血。這種換血必須在一個時辰後放血,不然會有損肉體。
方仙道、煉氣士有各種奇奇怪怪的秘術。肖玉公主想的是好,但毅王爺心中警惕,不欲讓肖玉公主得手。
逼她用心頭血驗證,旁邊術士拿來兩根鶴嘴金針:“殿下,得罪了。”術士驅使金針在二人心口輕輕一點,收集兩滴心頭血開始檢驗。
“殿下,目前已經開始檢驗,您可以回坐。”
肖玉公主拉着縣君的手,從毅王爺旁邊走過去時低聲道:“皇兄莫忘了自己的身份。若父皇倒了,你這廢皇子之後也别指望借着明宗血統上位。”
“哼。”毅王爺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握起。如果成元帝不是明宗之子,那麽距離明宗最近的血統就應該是他這位孫兒。
距離皇位近在咫尺,憑什麽他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