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荀燦這一系并無後人,因此荀茂德的後人皆是長子煜一系和次子煥一系。但不管是哪一系,死後都會重歸茂林,在柏山之中長眠。
荀時是荀煥一系的子孫。按照當初荀钰的建議,日字輩的嫡系“日頭”在上,日字輩的旁系“日頭”在左。
所以,荀易、荀昙、荀昆、荀晟這些都是嫡系子孫,而荀時、荀晖這些都是旁系子孫。
山字輩的時候同樣如此,若山在下,岱、嶽、岙爲嫡,峨、嵋、崂爲旁。
荀峨和荀嵋是對雙胞胎,奉父親的靈柩回鄉安葬。
兩人雙眼通紅,來到家門口隻見靈棚搭好,荀易率衆人出來迎接。
“易叔。”二人見到荀易連忙準備下跪。
荀易扶着二人:“兩位賢侄節哀。”荀易輩分高,又是家主,雖然兩人年紀跟他仿佛,但作爲族裏面的長輩,必須謙恭有禮。
荀易對兩個侄兒還算不錯,讓他們歇息下,将靈柩挪移至靈棚。
一路上舉止風度被幾位族老看在眼裏,荀钊等人點頭,這番氣度還算合格,隻要接下來的事情沒有差錯,他們對這位家主也可以建立最初的一點信任。
靈柩送到靈棚,荀易看到二人身邊幫忙哭靈的男子。這男子眼生,并非荀家人。
“在下蘇妄言。”男子同樣一身素袍,他是以荀峨荀嵋兄弟的朋友前來幫忙。
“路途遙遠,有勞閣下幫我這兩個不成器的侄兒。”荀易拿出長輩範,蘇妄言連稱不敢。
接着,荀易去招待其他前來幫忙的人。蘇妄言靜靜觀望荀易:這位就是未來的東皇?真是年輕啊。
蘇妄言同樣是重生而來,不過和天界龍子的目的不同。他想要早早結交荀易,這可是未來的東皇閣下。與其自己奮鬥,還不如直接請這位趕緊修煉,然後帶領他們一起對付異界那些神王。
想到那位跨越時間歸來的神王,蘇妄言心中發憷,他們六個重生之人生前最高不過是先天神的境界。哪裏能夠跟那位無上神王對戰?還是請這位閣下趕緊修煉,證天帝之後率領我們擊敗異神。我不求天帝寶座,隻求一個無上神人逍遙自在一生就夠了。
比起王者之路,蘇妄言更喜歡逍遙唯我的自在生活。若非身有大任,早就自己吃喝玩樂,誰樂意天天修煉啊。
“年紀跟我差不多,但如今已經開始管家掌權了嗎?”蘇妄言曾經在這個年紀無憂無慮,根本沒有想過太多。但如今重生一世,就算再不情願也需要努力修煉。幸好他們這些人先知先覺,早早讓他加入某一個煉氣士的門派,成爲核心弟子。
蘇妄言偷偷窺探荀易,似乎想要認真了解一下這位未成年的東皇閣下。
他重生前根本不認識荀易,隻依稀聽過這位閣下的傳言。比起他,他的妹妹更爲有名,是天界有名的貌美神女,而其最終遭遇……
蘇妄言握緊拳頭:既然要結交東皇陛下,那麽東皇陛下的那些悲慘遭遇不如幫他度過?首先一點,就是他妹妹的命運。
蘇妄言下定決定,荀易不自覺扭了扭身子,青龍暗中傳音:“主神,這個叫做蘇妄言的人不是凡人,而且他一直在盯着你看。”
“哦。”荀易記下來,繼續主持喪儀。
等一切走入正軌,私下找來荀峨和荀嵋兄弟:“昨個兒請人算了算黃曆,後天是時堂哥下土的日子。地方已經選好,不過你們可把命木帶回來?”
扶靈的時候荀易一眼看出荀時用的木棺是取自他的本命柏樹。但是雖然把樹幹伐木作棺,但應該還有根系用來埋入墓穴作爲陰木重新生長。
“這……”兄弟二人對視,荀峨命人擡上來一個木箱。
打開木箱,裏面有一團木疙瘩。大緻有臉盆大小,荀易皺眉:“怎麽這麽小?”而且,根塊上還有一股藥味。
荀易捂住鼻子:“你們用藥水浸泡過?”荀易臉色有些不高興:“你們就是這麽對你們爹的?”
在外地的荀家子孫因爲很難偏移本命樹,所以會将樹幹砍下做棺木,隻留下樹根方便回鄉。但這團根莖似乎太小了,而且用藥水浸泡,還能生長嗎?
“叔叔。”荀嵋趕忙解釋:“父親被邪術害死,神柏同樣受邪氣侵蝕,被蟲蟻叮咬,整個根莖都爛了。”
“我們和蘇兄弟就因此才相識。他幫忙找出害父親的兇手,隻可惜晚了一步沒辦法救活父親。”
荀易啞然,走到木箱前親手抱出根莖。閉目感應,察覺裏面殘留的生機,以禦木之力進行刺激。
見到根莖漸有綠意,荀易浮現笑容:“可以,後天下葬的時候我親自來安排,應該還能種。”如果有自己枯木逢春的神通,或許能夠直接激發根莖将其催生。
見荀易承諾,兄弟二人心神一松,荀峨主動拿出銀票:“我二人人微言輕,父親喪儀全權仰賴叔叔相助。”
荀時家裏經商,是荀家的錢袋子之一,面不改色拿出五千兩銀票。
荀易本就是金錢沒感覺,收下作爲喪儀置辦的經費:“你們先跟我去守靈,下午去墳地看看。按照族裏的意思,你家還有其他叔叔伯伯在,所以選地的時候要避讓開他們未來的地方。”
峨嵋兄弟點頭應是,二人跟荀易出去守靈。
沒多久,張松跑過來對荀易低聲道:“少爺,小姐讓您過去一趟,荀昆兄弟在鬧事!”
“荀昆兄弟?”荀易臉一沉,冷笑:我還沒找他們倆算賬,他們倆竟然敢在今天主動找我?
荀易馬上趕去荀昙那邊,路上突然對張松道:“你去找我二叔,讓他也過去。”說完,獨自返回大宅。
荀昙和荀星姐妹因爲是未嫁的女兒,在老宅歇息。而幾位族老年紀大,輩分高,一個小輩的喪儀露個面已經很不錯,不用一直在那裏待着。所以一起來老宅暫待。
結果,荀昆兄弟倆上門了。
當荀易回來時,隻聽荀昆的大嗓門嚷嚷着:“按照族裏規矩,染病中邪而死的人不準入祖地。憑什麽荀時能夠埋入祖地,而我母親不成?”
荀燦在茂陵布置風水,爲防止有心人破壞陣法,不容許以邪術而死之人入祖墳。
這也是峨嵋兄弟最擔心的一點。見荀易這麽好說話,心中感激才主動多給兩千兩銀子。不然按照族裏面的規矩,三千兩就足夠風光大葬。
這能一樣嗎?荀塵翻了個白眼,你家母親是犯下大錯,若非看在你倆小子的面上,早就休了她,還容許她入祖墳?真當大房一脈死絕了?
“不錯。”荀晟附和,彬彬有禮對族老們道:“正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我家母親屍骨不入祖墳,爲何荀時可以?若此例一開,日後如何讓族人信服?”
“燦祖當年定下規矩,曾補充道‘法理不外乎人情’。如果确保對祖地無害,便可安穩下葬。”荀易掀開簾子進入大廳,施施然坐在主座上。
荀钊等人神色一動,沒有說法,默許他當家發話。
“剛剛我去檢查時堂哥的命樹,可以在祖地紮根,不會污染祖地靈脈。至于二嬸……”荀易嘴角嘲諷一笑:“二嬸得什麽病死的,昆哥你應該清楚。那種‘傳染病’本應火葬,但如今二叔給她停靈在外,已經是夫妻情深。”按照趙瑩當年的說法,要将劉氏挫骨揚灰消解心頭之恨。若非荀滄苦苦相求,連廟中停靈都不讓。
“還有,晟哥也說,無規矩不成方圓。那麽别忘了,荀時堂哥那是咱們的兄長,小時候對我們如何,兩位哥哥沒忘吧?”
荀晟一時語塞。
“兄長剛剛過世,屍骨未寒,你們就在這裏挑唆族中不讓堂哥下葬。這是欺負兩個侄兒沒有依靠?還是欺負嫂嫂病弱?”荀易呵斥道:“再者死者爲大,說話的時候豈可直呼姓名?晟哥,虧你也是讀書人!你的禮樂教養呢!”
荀易從來不會給人拿住把柄,就算心中再恨荀昆兄弟倆,嘴裏也是稱呼哥哥,尤其是長輩們面前,更應該如此。
荀圭不住點頭:是啊,比起荀易,這倆兄弟的确差了點,跟荀滄不能比。同樣是父子,荀源和荀易肖像,而這倆兄弟怎麽就不能學習荀滄的幾分穩重?
“還有,二叔一向嚴于律己,若是知道你們兄弟二人背後這般對手足……”
“他?他若真有心,就不會讓母親孤零零一個人在廟裏頭了!”荀晟心中憤恨,本以爲自己這次得舉人之身就能疏通族裏。但沒想到阻力居然這麽大。即便用荀時的事情威脅,這些族老也死活不肯讓自家母親入土。
“一個僞君子罷了。”想到,自家父親對此事忌諱莫深,尤其是自己二人的繼母懷孕,荀晟将多年擠壓的怨恨徹底宣洩。
“你再說一遍?”身後突然傳來陰冷的聲音。
荀晟心中一驚,隻見荀滄站在自己背後,身邊陰風陣陣,臉色徹底黑了。
荀滄聽張松說自家倆兒子過來鬧事,趕緊過來查看,以免他們沖撞族老。
結果碰巧聽到荀晟這句話,荀滄的臉徹底變了。
一巴掌抽過去,“啪”的一聲,荀晟被力道打了幾個轉。
爽!荀易心中呐喊,面上不露聲色,一臉憂慮。
荀昆趕緊扶住弟弟,震驚道:“父親,你做什麽?”
“做什麽?”荀滄心中憋了一肚子火。因爲劉氏當年做的事情,他這些年在族裏面一直擡不起頭,謹小慎微。就怕族裏面挑他的錯将他們父子趕出去。
如今倒好,這倆小子居然趁荀時喪禮搗亂?
跟他們娘一樣,喪門星!
“老子今天打死你們倆個小畜生!”荀滄震怒,周圍人趕緊阻攔。
“二叔,二叔,萬不可如此。”荀易見荀滄想要動手瀉火,直接将他攔住:“一群長輩的面,您這是作甚?”這時發洩火氣,日後荀滄要是又後悔心疼自己兒子怎麽辦?
憋着,這口火必須憋着!
荀易腹黑想道:父子怨恨,需要慢慢凝成種子,徐徐圖之。等它生根發芽之後再決裂他們父子關系。現在讓你發火,你們再來一場父慈子孝怎麽辦?我還打算将他們兄弟倆趕出族呢!
所以,荀易迫切希望自己的小二嬸能夠生一個大胖小子。這樣一來,才能将劉氏的兩個兒子徹底送出去。
一切都是滿滿的算計。荀易命張松去請荀滄,到荀滄過來的時候刻意挑撥荀晟的火氣,到現在将荀滄勸走。
一切都在他布局之中。
不但可以分裂父子關系,還能在族老們面前展現自己的風度,和這兩個哥哥的差距。這樣一來,難道他們會放着這麽優秀的自己,而對荀昆荀晟青睐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