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氣,說不出的冷,卻也沒有夏天般的熱。☆☆m~精彩~東方~文學~☆☆.
離發車還有一個小時,爲了打發時間,王浩在汽車站對面的一個早餐攤上點了碗馄饨坐了下來。
很快,攤主就将一碗熱騰騰的馄饨端了上來,望着碗中那僅有的幾個幹癟的馄饨和上邊漂浮着的油花,王浩實在沒有食欲,拿起勺子攪動了幾下又重新放下,從口袋中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白塔,摸出一根點起後便悶頭抽了起來。
盡管一夜沒有合眼,但他卻感覺不到絲毫困意。煙霧缭繞中,他怔怔的望着馬路上行色匆匆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車輛,腦海中不時閃現出一段段淩亂繁瑣的記憶碎片。
兩年了,從自己大學畢業到現在已經整整兩年的時間了,在這兩年中,他幾乎每個雙休日都會出現在這座車站。
周六是女友在這等他,周日是和女友在這依依惜别。然而昨天和今天都隻是他一個人,而且還是在這天剛茫茫亮的早上。
“阿浩,你還記得上次我給你提過的我們那個初中同學嗎?就是胸大無腦的那個,下個星期準備結婚了,你猜她老公是誰?竟然是我們市恒發地産老總的二兒子,我還聽人說人家光彩禮就送了二十萬,而且還外帶一輛奔馳跑車呢!真想不通,那女孩兒不就是有張漂亮的臉蛋和一副好身材麽,有什麽呀……”
最近這一年多來,他每次見到女友時都會聽到這樣的聲音,而且女友每次說這些時眼神兒裏總會流露出一種不知是不屑還是嫉妒的光芒,而相應的,女友母親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幾次去女友家時甚至連杯涼水都沒喝上。
就在昨天下午,女友的母親已經向他下了最後通牒,如果今年仍沒買下新房,那麽就讓自己的女兒和他分手,而給了王浩最重一擊的卻是女友的态度,他能明顯的感覺到女友的若即若離,搖擺不定。
随着年齡和閱曆的增長,很多人都會明白愛情這東西總是要受到現實條件的制約。那種純粹的,不依賴于任何物質條件的愛情不能說沒有,但卻是極爲罕見的。
自己出身農村,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唯一的經濟收入也就是那一畝三分地,爲了供自己上大學家中已是負債累累。而自己目前也隻是一個小公司的業務員,每個月的收入也就一千多塊錢,除去日常開銷外幾乎所剩無幾。
别說買房了,就是租個大一點兒的房子都成問題。這樣的現實對于憧憬着未來幸福生活的女孩兒來說是難以接受的,而以女友的條件完全可以找一個比他更有前途的男人。
心裏如同塞滿了鉛塊,沉重的令他窒息,他不想失去女友,卻有無力改變現狀。他不禁想起在書上看到過得一句話:我就像趴玻璃窗上的蒼蠅,前途一片光明,但卻沒有出路。
而現在的王浩卻連這隻蒼蠅都不如,他的前途根本是一片漆黑,更别談什麽出路了。
“唉……”一聲歎息,道不盡的無奈和迷茫,王浩猛吸了幾口煙,将剩下的半截扔到腳下使勁撚滅。
擡腕看了看表,離發車時間還有不到半個小時了,他終究不是超人,随着晨陽的升起,王浩漸漸感覺到了一陣困意。
起身向老闆娘算了賬,背起随身攜帶的背包離開了早餐攤,票在之前已經買好,這個點應該可以檢票上車了。
票根上的終點站是七十多公裏外的龍市,那裏是h省的省會,也是王浩生活了近六年的地方。
從他第一次踏上這座國際化大都市的柏油路面時便在心中暗暗發誓,将來,一定要在這裏成名立萬,打造一片自己的天地。
然而,四年激情燃燒的大學生活很快就結束了,畢業那天,當他拿着沉甸甸的畢業證目送着女友登上大客車的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失落,随着時間的推移,這種失落感愈來愈重。
在畢業後的這兩年多時間裏,他幾乎夜以繼日的拼命工作着,然而換來的卻隻是微不足道的成績和别人嘴上的冷嘲熱諷。
特别是在今年春節的大學同學聚會上,有一名在省城開了一家小型投資公司的同學,酒後當着全班男女同學的面說,“我們的王大才子,如今可了不起啊,已經不是前幾年那個隻會在校報上發發文章的憤青了,現在啊,人家可是一名前途無量的保健品推銷員呢,年前還騎着他那輛二八大跨,在我們小區推銷他們公司新出的那個什麽一柱擎天補腎液呢,哈哈哈……”
此言一出,頓時引來醉眼朦胧的衆人一片哄堂大笑,而當時就坐在王浩身旁的女友卻是被氣得滿臉通紅,狠狠瞪了王浩和那個同學一眼,便在衆目睽睽下甩臉離開,丢下了王浩一人。
王浩更是羞愧難當,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幸虧這時他的一名室友替他解了圍,衆人這才意猶未盡的繼續推杯換盞。
胡思亂想中,客車已經駛上了盤山路段,初升的朝陽透過車窗溫暖的照在王浩的臉上,一股濃濃的困意襲來,迫使他收回了思緒。
整整一夜未眠,此時的王浩終于支撐不住了,正想合上眼打個盹兒,卻忽然覺得車身驟然減速,身體随着慣性向前傾去,同時聽到“嘎滋”一聲,客車停下了。
随後車門一開一關,應該是有人上了車。
在發動機吃力地轟鳴聲中,老舊的客車繼續向前行駛。
一陣刺鼻的腐臭迎面撲來,王浩重新閉上的眼睛再度睜開,隻見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模樣的瘦高個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由于頭上戴着一頂藍色的手術帽,面部又戴了口罩,所以王浩隻能看見對方的一雙眼睛,那是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眼神空洞無光,眼球微微泛白。
雙手戴着一雙一次性醫用手套,一隻扶在王浩前排的靠背上,另一隻提着一個醫藥箱,箱體印着一個鮮紅的十字标識。
呆滞的目光一直盯着王浩身旁的空座,王浩遲疑了一下很快反應了過來,當下連忙拿起一上車就随手丢到身旁座位上的背包,沖着對方歉意的笑了笑,對方卻毫不理會一屁股就坐了下來。
頓時,一股濃烈的腐臭鑽入鼻腔,王浩隻覺胃中猛然一抽,一股酸水就湧到了喉嚨,當下想要推開車窗透透氣,隻是手剛擡起,白大褂男人卻立馬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連在一起的兩個座位也随着這陣咳嗽而顫動了起來。
“哦,”王浩怔了一下,連忙放下了手臂,轉而又沖着對方歉意的笑了笑,“對不起不知道。。”王浩以爲對方肯定是生了什麽病不能見風,才以咳嗽暗示于他。
但對方聞言,卻隻是短暫的停頓了一下,慢悠悠的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咳嗽了起來。
王浩一連說了幾個對不起,見對方的咳嗽有所緩和後這才停了下來,爲了避免尴尬轉頭看向了窗外。
車輛在行駛了一段距離後,原本安靜的車廂内也陸陸續續的傳來了咳嗽聲,而王浩此時的注意力卻在窗外,并沒有到留意車廂内的變化。
吸引他注意力的是沿途那些随處停放的車輛,有的車門大開,有的橫甩在路中央,有的幾輛車撞在一起,但無一例外,這些車輛的内部和周圍并未發現任何人影,按說發生這樣的事故,即便救援還沒趕到,按照國情最起碼也應該有幾個看熱鬧的人在場,可現場除了那些橫七豎八的車輛,卻連一個走動的影子都沒看見。
“怎麽回事?”
就在王浩感到郁悶不解的時候,老舊的客車突然一聲怒吼狂飙起來,車窗外的景色轉瞬即逝。車速本就不慢,如此一來,整個車身因爲過速行駛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幾乎與此同時,“砰!”的一聲,車身猛然一震,像是撞到了什麽硬物,王浩的身子失重般的向前傾去,還未反應過來,車頭又突然變向朝山下沖去,王浩再次被甩回了座位。
在驚慌失措的喊叫聲中,王浩隻覺眼前天旋地轉,**橫飛,也不知過了多久,又是一聲悶響傳來,現場頓時陷入到了一片死寂當中。
王浩的座位在倒數第二排,客車在翻滾過程中被一個從前方抛來的胖女人牢牢壓在了身下。
昏昏沉沉中,王浩隐隐感覺自己的小腹處有汩汩的熱流湧出,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受傷了,下意識的想要推開壓在身上的胖女人,卻發現胖女人已經被卡死在了自己身上,雙手和上半身都被其牢牢的壓在了身下根本無法動彈,而這時胸腔内愈來愈重的炸裂感讓他的眼前感覺到一陣陣的模糊,喉結艱難地動了幾下,卻是發不出一點兒聲來。
在意識逐漸消失的時候,王浩的腦海中閃現出許多人來,有父母,有女友,還有女友的母親。。兩行不甘心的淚水從他緩緩閉上的眼角慢慢滑落了下來。
一切隻發生在數秒之間,數秒之後,世界重歸甯靜。
也不知又過了多久,突然,一聲憤怒的嘶吼響徹山谷,一隻戴着一次性醫用手套的手臂猛然從車輛殘骸中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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