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洛天并不能保證自己會與鬼嬰毫發無傷的一直拖到它撕腹出生,而自己無論是從武器(一裂口的尖牙),還是狠心(困着自己的,管是誰的血肉,該撕撕),都望塵莫及。他們此時還比較安全,都太小了,瘋狂地吸收着外界的養分,幾乎将那個女人吸成人幹。洛天曾心裏默默歉疚,可是卻不得被繼續和鬼嬰比拼,其實孕婦死了對他們的影響還真不大,即使死去都有鬼胎能破腹而出,除非她能選擇性的打掉那一個,不然這種看似體型上勢均力敵,實則戰鬥力越差越大的輸送養料的行爲對洛天也越來越危險。
對方腥臭的血腥味似乎透過羊水傳到了這邊,那種邪惡的感覺,再加上胎孩,就能确定是對方了。
是塵。
他想起了曾經一部電影裏,主角最後用臍帶勒死了自己,而他此時就要用他這唯一的“武器”殺了對方。
又是一波在沖擊屏障時殒身,他們的大部隊比之開始已經縮水不少,然而他卻還沒能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位置,這次可真得是往前沖了。
——然後他就能看到對方的眼睛果然是黑的,純黑色,沒有眼白,它自由着,自己卻被臍帶纏繞得窒息、死亡。
他已經完全迷惑于“我是誰”了,鬼嬰,或洛天。他看不見自己是個什麽樣子,于是同時也不知道自己是帶着盜取了洛天記憶的鬼,還是被鬼嬰的小把戲迷惑的洛天,但是無論怎樣,和他作對的已經死了。
可是他卻還得拼,直到第二次大屠殺開始。
洛天自桌上醒來,看見自己右手還搭住的鼠标。顯示屏已經完全碎裂,露出後面盤曲的插線。然後仿佛能透過那冷冰冰的電路闆,看到之前最原始的厮殺。塵那裏的事情則緊迫的多,塵拼得差不多了,女人的頭就自動的跳上去,身上的傷口則頃刻間消失無蹤,仿佛突然實施了時光倒流的秘法,她又活了過來。不過顯然是不可能的,雖然他們來的時候女人還帶着熱乎氣,但此時就隻剩比冰涼,蒼白的膚色和對不準焦的眼顯示着她是個死屍,可是又開始對着空氣聳動她平坦的小腹。
顯然無論是黑色還是帶眼白都不正常,可是他此時隻有一個想法——完了。
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洛天感受到了壓抑着的痛苦,是什麽?像是窒息般的痛苦,可是他此刻還在子宮裏,連空氣都不知道是什麽呢,全靠水下生存,怎麽會窒息?旁邊是一個胎兒,他勉強能感受到,難道是那個和他一起進來的,他們是雙胞胎?不過,他此時的境遇顯然與鬼夢有關,無緣無故有這樣的詭異經曆,不能不讓他聯想到自己是不知不覺被殺了,那麽這個也是入夢者?或者說他還有一個入夢者的雙胞胎哥哥/姐姐(靠死亡排序),隻不過是他忘了。。。。。。正在洛天浮想聯翩的時候,他突然感受到了“它”并不是“親戚”或“老鄉”,而是,那個自己剖腹要生的鬼嬰!
是誰?
他不敢去想如果最後沒能成功,他是不是和這些沒有意識、沒有感知的“同類”一樣蜉蝣之齡而死。他怎麽敢賭?如果真的這樣死去,不是作爲一個人而死,而是一枚精子,一個本不應有思想的東西——或許那些人,那些死去的入夢者裏有許多也是這樣明知會發生什麽還是眼睜睜地死去。。。。。。可是他畢竟沒有受到束縛,甚至他雖然失去了爲人的“軀殼”,卻還有着人的思想,人的靈魂,他既然爲人,又怎麽能比一群精子差?
洛天看着對方在緊勒的臍帶下從活着的漸漸便成一坨死肉,然後,突然那個鬼嬰擡頭看了他一眼,本來他對這種對視非常排斥,可是防止對方掙脫,他掃了它一眼,對上了對方的眼——
遲疑的功夫他雖然也在往前跟,卻明顯的被很快超越。洛天定了一下神,趕緊趕過去,感覺自己幾乎要快得擦出火花來,真的要死!
洛天也來了,他到了這裏,幾乎已經虛弱的點滴能量都不剩了,他感受着這個被許多長尾子彈頭圍繞鑽動着的巨大圓球,真的還有他的機會嗎?突然,他“看”見了一枚小小種子從某個角度,幾乎已經完全進去了。不——洛天在心裏尖叫,他找了個最近的位置,模仿着它的姿勢,感受受到極大的阻力,可是真是連命都不要了,他進去了。
可是他此時卻情願是一枚真正的精子,能夠有着勇氣燃燒部分,保有部分,這樣他的幾率才會增加,活下來的幾率。
他如果有臉,那次是一定是冷汗涔涔落下,他無比清晰自己此刻的處境,或許真的會死。他玩命似的把自己儲存的未用能量全部揮灑一空,想要借助這種沖力一下到達最前方,可惜。。。還是沒成。雖然是在黑暗裏,但是他們面前的卵子就好像是一枚發光發熱的太陽,引着它們撲過去。前方的那些明顯激動起來,可是洛天也不由得思索了一下,憑他藝考的水平,這一次,到底有沒有危險。
終于,洛天忍受不住,要殺了它,不然一旦等到對方成長醒來,就隻能是引頸受戮。
洛天突然明白了——這是一般人都經曆過,卻不會有記憶的那段時期——從一枚小小的精子,用極其微小的概率竟能真正成爲一個“人”。那些同類當然是不會有感情的,而他卻會有,即使沒有記憶,可是有着身爲人的憐憫,以及兔死狐悲,所以這種看似平常的情況在他看來是那麽的難以理解與認同。
竟是出乎意料的成功。
但是女屍顯然使不上了力氣,她的五官開始緩緩流出暗紅的血迹來,滴在本來的血濘不堪的機器上,和之前的那一灘灘迅速交融,毫無違和感。然後她的胸口開始出現裂紋,就像是皮膚的彈性受不了這樣的緊繃,不得已露出了内在血肉的紋理。洛天适時趕來(幸好這裏的轉椅便于行動),正好看見一隻幹巴巴的小手從胸口穿出,還猶帶肉屑血迹,隻幾下,攪拌豆腐似的,把屍體攪了個稀巴爛。
再沒有了這個房間,又是黃粱一夢,洛天似醒非醒,最終半晌一歎,或許他知道了這個醫院,其實。。。。。。
黑白分明。
它一直是睡着的,就好像一個正常的嬰兒那樣安全無害,隻是“有點醜”?可是洛天卻感到了急迫的不安,那一道道的豁口讓他感到驚懼,盡管他們此時還很小,五官完全看不出,擠在一起的裂口是看不太出的,可能對方比他現在還好看點,都是肉疙瘩,有什麽分别。
洛天冷笑一聲,竟然把手伸過去,毫不畏懼對方瞬間就把他的手吞了一半,依舊堅定地用力一撕到底,然後用臍帶纏繞到了它的脖子上,眼睜睜地看着它死去。
他感覺到有人在喊他,聲音急迫,甚至有着破音。
洛天此時在盡力消耗着自己的能量,一定要占在前半遊的位置,可是他畢竟還是一種人的思維,從小接到的教育就是身體上的每一寸都是寶貴的,不可再生的,影響着你的地位,自殘甚至是犯法的。包括在鬼夢中,他也是盡量減少自己的受傷,畢竟萬一自己還剩一口氣了夢境卻還遲遲未醒,那他等待的就隻有淪陷了。因此他怎麽能有豁出一切的勇氣呢?就像俗語:橫的怕不要命的,洛天尚且并不兇悍,又怎麽能拼得過這些想要甩脫所有能量,隻剩基因鏈的家夥。
好像鬼夢中有着一隻專門來“清理”歲月的狂獸,他貪婪地完全不在意多影響到了什麽,撕下小臂一定要帶着大臂上的肉。
詭異的是,随着她的深呼吸,她的肚子竟真的開始脹大,變圓,好像下一刻真的就要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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