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真的死了嗎?菲雪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可是她也隻是冷眼看着,直到眼前這個夢逐漸被黑霧覆蓋,所有都蕩然無存。真正的夢境結束,是像洛天那個城市一樣,全部都由三維變二維,然後抹去,像是謝依這樣的情況,恐怕也隻是他們能僥幸活過,還會有下一波人來“敬老院”敬老的。
洛天揮着幾乎隻是用來做安慰的菜刀沖着謝依的方向奔過去,因爲實際上在床上“挺屍”的謝依不可怕,可怕的是那滿地通紅染血的眼珠!
可是他怎麽能下手?都是來自于自己的身體,一個正常人,讓他去自殘是得遇到了多大的困難才樂于把心上的傷口挪到身上?現在的人往往損人利己毫不猶豫,可是當遇到了自己的身體,自己的事情,确實極力保持完整——盡管這會毀了自己。
适當剔除一些,政者殺伐決斷,醫者妙手仁心,社會上的人都不能保持本性不變,從幼時到老年也是歲歲新年,進入這個鬼夢,想要一成不變?鬼會适應你?想美事去吧。
他接着往上觸摸,是謝依的腳,然後是腿,是腰,是。。。脖子。于是他把本來就握在手裏的刀别到了她的脖頸,他看不到,隻能這麽一點點,一點點地。。。磨,磨得她的脖子處的皮膚翻起,就像是在片生魚片那樣,最後順着她的骨頭找到了動脈,用力刺穿。
洛天不知道這些,他此時的心理也被周圍的眼珠影響着,甚至幾個已經鑽進了他的身體,因爲生死攸關,而且不由自主地被體内的紅眼病毒影響着,他的手指終于陷入了結締組織,一鼓作氣,試圖剜下它!可是晚了,雖然還沒能成功入侵大腦,但是那顆叛變的眼珠卻已經凹陷到了他難以用手指挖出的地方,隻能出到滑溜溜的角膜,帶起一陣幾乎于無的疼痛。
她死了。洛田的心裏不由地升上了一股自豪,然後迷失在無邊的黑暗裏。
其實不是沒有雙眼就能活下去,隻是受到紅眼病的威脅會降低很多,當然如果是之前失明,簡直像是把自己戳在了“隊友”和“老人”的坫闆上,任其宰割。隻有此時,舍棄雙眼反而是一種安全的行爲,雖然無奈,但是對洛天來說幾乎是唯一的方法。
他終于下定了決心,眯着眼皮,用僅剩的、幾乎沒有多少筋肉存留的手胡摸一氣,摸到了那把菜刀,然後對準自己的眼,狠狠捅了過去。一時間,鮮血和骨屑迸出,半邊臉被自己砸得可怖得凹下去,可是他卻強忍着,最後記錄下謝依的方位,繼續照下砍去!終于,眼前一黑,他什麽都看不到了,可是他的身體也感到了好似很久都沒有感受到的安逸,所有的眼球都對他失去了效力,好像已經破碎的腦殼又完完整整得呆在了他的頭上,雖然身上的白骨出處裸、露,但是他卻能感受到如母體般的安逸和舒适,原來,隻要沒有雙眼,就能活下去。
外面的菲雪呲笑一聲,覺得洛天已經無可救藥了,還不如被紅眼病控制時的狠絕,意志力還算夠強,卻是面對自己時不夠決絕,活着,什麽是活着?人,也是需要适時剜去自己的腐肉的。雖然菲雪不需要這樣,因爲她本來就是控制着自己的,可是說她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機器,一個系統,多少感情,多少理智,都是按分計算,每一百分比的大腦都被自己嚴密控制着,像是齒輪咬合着卡緊了世界,一直觀察着,支配着。
不是幻覺,卻比幻覺更加可怕,因爲每一隻眼都蘊含着一個人死前最決絕的恨意,赤、裸裸的惡意沒有了眼皮的掩飾,毫無空間死角得詛咒着他,讓他感受到了有如實質,不,就是實質的痛苦。大片的皮膚像是被濃硫酸潑過,一塊塊地連肉落下,可是卻沒有麻木感,如同最精準的淩遲,每一片肉的剝落都被神經末梢盡職盡責地傳遞到大腦,甚至他的心髒也開始感到疼痛的血液逆流!
可是眼珠也變了作爲,之前隻是緊緊地盯着,此時竟開始模仿跳蚤依靠彈性高高跳起,蹦到洛天身上就順着他身上的傷口開始往裏鑽!洛天驚駭異常,甚至感到自己僅剩的左眼也開始像一隻蠕蟲往大腦裏面鑽動,帶着碾碎腦漿的憤怒,讓他不由得松開了握緊的菜刀,帶着短短指甲的手不由自主地覆蓋在了眼睛上。可是怎麽能阻止它的傷害?我們可是把外來的眼睛扣除掉,可是已經深入骨髓的、來自自己的惡意怎麽能阻止?洛天隻能捂着自己不受控制的眼,可是絕望地感受到越來越近、越來越迫近。。。。。。再不決定自己就會殺了自己!
半晌,他開始試圖控制自己的一塊塊肌肉,讓它們開始重新運作起來,他摸索到了身下的菜刀,用可以用來做标本的白骨拾起它,然後,向着記憶中謝依所在的方位爬去,他的手、腿、膝蓋、甚至腹部還能感受到那些跳動的眼球,可是它們失去了對他最大的威脅,當沒有了财産,你讓我破産啊;當沒有了眼球,紅眼病毒失去了寄生的空間——當然,已經死去的不算在内,他們已經不需要眼球作爲病毒介質了。洛天一路爬來,感受到身上粘上了許多眼球破碎後的漿液,可是他依舊面目可憎地往前去,最後觸到了熟悉的木質床。
還隻是向前走了幾步,洛天的臉上甚至已經被削得隻剩下了白骨,配合着空洞的一隻眼窩,或許洛天看到自己此時的形象,會感到比中年男人更可怖吧。可是他還是盡力往前走,甚至開始跑去,終于躍進了眼珠遍及的範圍,甚至他毫無章法的猛沖踩碎了幾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感到自己遭受的攻擊好像變小了一些,沒有多想,洛天打算一鼓作氣直接沖進去,殺了她!
“不!”可是他甚至能感受到大腦的極力催促:“挖掉它!挖掉它!!挖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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