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洛天身在迷宮,也不會知道,其實迷宮的出口就在院子中央,甚至是可以說每一個院子中央,即那個黑洞的位置,恰恰是中心所在。
洛天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因爲自己的啃咬鮮紅透血:“你去殺?我這個樣子,怎麽走?”
“好的,走吧。”可是菲雪就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一樣按部就班地硬拽着他,幾乎拖行般把他拉到了中心。
兩個人緩緩走在中年男人的身後,其實洛天覺得他們走得再快一點也是可以的,因爲他感覺到菲雪一路上仍然在發呆,又考慮到他被坑的經曆——或許是在思考?
“看到了嗎?穿過‘它們’,殺了謝依,就結束了。”菲雪在她旁邊毫無感情的叙述道。
但是菲雪卻一定會有所猜測,可是爲了穩妥,她還是舍棄了那麽多人,甚至洛天也差點命喪她手——她本可以扭轉局勢,每一個節目以她的智慧總能看出那些所謂的希望,不過是消耗而已,死去的人不是被紅眼病寄生就是做了肥料,可是她沒有必要留下愚蠢的人,不是嗎?他看着那些自以爲自己會活下去,卻隻是度過每一次危機就滿足的人,覺得礙眼,所以就讓他們去了該去的地方。
中年男人先是側身讓開示意他們先過,但是洛天看到了他緩緩留下少許血迹的兩隻黑洞被釘在了原地,不受控制地想到當時那個中年男人是如何輕輕劃開了自己的肌膚,指甲觸到了自己的睫狀體,感到滑溜溜的,然後沖着柔軟的結締組織緩緩刺下去。。。“嘔!”洛天由于劇烈的頭痛和看到如此可怖的畫面不受控制地開始作嘔。
“不,刀給你,我覺得你更會被影響,也更有可能,殺了她!”菲雪說完就不再理會他,甚至松開了一直制着他的手,看着他狼狽地滑落在地上,然後把那把猶帶血腥的刀扔到了他的面前。微皺眉,看着依舊毫無反應的洛天:“或者說,你可以等着自己被他吃掉?”是那個已經倒出了眼的“中年屍體”雖然失去了雙眼,卻依舊向他蹒跚而來,而自己身邊的女孩卻毫不關己地偏頭看着另一處虛空,洛天咬牙——自己被活活吃了這女人也不會有一絲反應,他毫不懷疑菲雪一定有自保的能力,看自己在絕望裏掙紮,不過是她的惡趣味而已。可是自己怎麽能死?在這麽多人裏,小心翼翼、步步維艱地活到了這裏,甚至幾次絕境都沒有死,難道就死在身體無力,眼睜睜地看着中年男人把自己吞吃了!不,他不會死的,他要的是,活下去,不計一切代價!
謝依在裏面,她睡在一張普通的床上,和他們之前安頓謝依的床是同一張,邊上是許許多多的眼珠,血紅的,殘酷的,甚至一些還帶着些未幹的血迹,可是都是完整的,就好像是一個喜歡收集“小東西”的處女座。可是這些“珠子”卻一點都不可愛,他們渾濁通紅的瞳仁完全不像是美瞳,蔓延開來的血絲更是讓人震怖,就散亂的堆砌着,讓人不敢相信到底來來往往于這個詭異的養老院中死去了多少人,他們死去是又帶着多少的仇恨和不甘,就如同一隻隻猙獰厲鬼,死去了還要殺戮和血腥。
洛天終于帶着那把沾血的菜刀,緩緩站了起來,沖着謝依,沖着那堆邪惡的眼珠沖了過去,不過他還是故意忽略了那個“中年屍體”,就把它留給菲雪吧,他現在必須,也隻能——殺了謝依!
中年男人斷後,依舊捧着那包眼珠,讓洛天感到背後一陣陣發涼,通過了好像全無聲息的黑暗甬道,不知道有多久,感受到身邊的人還在,身後的“人”還在,他也不得不壓下了自己的不适往前走去。
“你想留在這裏嗎?”洛天痛苦地臉已經扭曲成一團,根本沒有辦法看清菲雪的臉,隻是陽光下模糊刺眼的一團,耳邊是她冰冷的聲音,真的像一塊冰,敷在他火辣的頭上,讓他清醒了不少。
終于,他們邁進了迷宮的中心,或許也是夢境的中心。
終于,感到了自己的腳走在了一節節階梯上,往下走去,然後前面摸到了好似破舊的門,和敬老院裏普通的門别無二緻。
不知道沉默地走了多久,他們終于停下了腳步,中年男人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雙手捧着那包眼珠,沒有去做拆開之類的多餘事,或許是還仍有人性的“他”也感到了痛苦,也或許是謝依對他強有力的掌控讓他不敢“私吞”祭品,總之他們最後到了那裏。
終于,他們邁進了迷宮的中心,或許也是夢境的中心。
在一堵平凡無奇的牆前站住,中年男人木然的臉上開始有了變化,皺紋更深,雙眼更渾濁,就像是一隻醜陋的猴子終于要撕開人皮,爬出來。可是他身後的兩人并不能看到他的變化,隻是感覺之前還像提線木偶一樣的“東西”突然變得和那些老人一樣,充滿着兇厲和暴虐,然後那東西竟舉起了一隻幹枯皲裂的手,緩緩地,在自己的臉部移動,最終剜下了兩隻血紅色的眼!然後,像牆上擲去,前面的牆就像是融化了一般,被一隻不存在的手緩緩把色彩揉開,最後剩下一道黑色的空洞,就像是中年男人此刻臉上的空洞一般,看不到前路。
一瞬間,洛天重拾了當初在操場上獨自面對鬼影和絕望的勇氣,出入這個敬老院夢境他先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後是被殘忍吓壞了,之後被紅眼病控制,被菲雪算計。。。一樁樁事件讓他其實是不太相信自己的,也是因爲菲雪之前沒能抛棄他,他不由自主地還是産生了一絲依賴,可是,他此時終于意識到了,懦弱的自己終究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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