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
他有一種感覺——快!
第一要務——活下去。
在這樣的靜默裏,他的大腦在盡力保證着自己的運轉,刨除那些引他恐懼的念頭,他一遍一遍地篩除着那些平日裏無比熟悉的事物,究竟是哪裏,是哪裏——出了錯!是沒有用的,是沒有用的,你一定會死去,會死在這鬼誕的地方。。。盡管竭力壓抑着這種念頭,他卻也不由自主地叨念着“我會死,我會死,死在這裏,屍骨無存,淪陷永甯。。。”
在這個可怖的黑影指揮完畢之前,在這摩天高樓傾倒之前,在他。。。死去之前,既然隻能在這個操場上求得一線生機,他盡可能細緻的觀察着四周:深淺綠色相間的塑料草地,紅色的橡膠跑道,立于一旁的國旗桅杆,以及。。。高高在上的演講台和觀衆席。
活下去。。。
四面八方的高樓傾圍過來的震懼,不是洛天這個普通的學生能夠承受的,當然,也不是任何一個人能夠承受的。他失去了言語,甚至失去了理智,唯一的想法就是“逃”,于是他往操場大門奔去。
活下去。。。。。。
他們都拼命地想往外沖,逃離樓房區,像地震演習那樣,去找一片安全的空地,然後,他們就得救了。縱然有人意識到這平靜的地面并不像是地震征兆,卻不得不被挾裹着向城市外沖去。卻突然,離城市邊緣最近的一個人頭顱爆開,少量的鮮血,大量的腦組織,以及骨渣和皮膚,劈頭蓋臉澆了他後面的人一頭一臉。那人懵住,身體卻被自己奔跑的慣性與身後人的推搡,往前推去,沒過兩步。。。與之前的人一模一樣的死狀。然而位于較後方的人并不能看見這裏發生了什麽,還在往前擁擠,這條鮮血之路一路鋪開。。。或許,如果有一個“老人”出現,或許能丈量出這距離——其實第二個死去者比第一個人更前進了一步。。。。。。
如同一群“人”湊近去觀察一隻螞蟻的行徑,太過弱小的存在反而不會恐懼,因爲無知無覺,而隻有那隻可怖的猙獰巨手觸碰到了它前進的方向,于是便能有無窮震怖。
而一旦死亡,便是“抹殺”,從時空的長河中把有關洛天的所有存在全部抹去,如同一隻巨手,将砂礫俯身而拾,如此随意。
可就當他冥思苦想要逃離這裏的時候,與他相隔一牆之外的人類也在掙紮求生。
忽然,洛天的瞳孔漸漸縮緊,眼眸也漸漸睜大,他看到。。。大廈将傾!
洛天陷入了苦苦地思索中,盡管心髒狂跳,但他必須要忽略這種大腦充血帶來的不适感,絞盡所有腦汁,去找到逃脫的一線生機。
可是沒有人甘心去死,洛天縱然平時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麽太大的留戀,刺客去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活着!活着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霎時,洛天不敢再留在這個鬼魅的操場,飛奔進了看台下的衛生間,自我安慰的想着,既然操場上找不到違和之處,那麽就去其他地方,可能,可能就有新的發現了呢。
演講台上的黑影霎時間手臂揮舞,狀若癫狂,扭動着擺出了一個個人類無法達成的動作,倒真像是一場瘋狂的,不可思議的狂歡!可這一切卻安靜得讓人心悸,風聲,樹葉的沙沙聲,一牆之隔的車水馬龍聲。。。全部都不存在了,甚至自己的呼吸也毫無聲響。洛天沉默着,戰栗着。
從黑影身上轉移視線,他看向周圍,那種大廈将傾的感覺愈發明顯!
他深吸兩口氣,又望向了最初凝視的大樓。
洛天靜靜凝視着不遠處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
在奔跑中,他恢複了些許理智——高樓大廈環繞而來,而他腳下的地面卻未動分毫,所以這不是藥物引起的幻覺,更像是一場夢,一場詭魅卻無比真實的夢。
洛天想要爲自己的猜測倒吞一口冷氣,卻像是被野獸盯住,隻敢小小吞一口氣,咽下一口口水,極力遏制自己的恐懼。他渾身顫抖,幾乎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卻隻能跑,一開始一個踉跄差點跌倒。’像個中風患者?’洛天竟還能嘲弄地想。
S大是一所建立在市區内的大學,操場四周全是高樓,一半是校内建築,一半是校外的居民樓,但是土地緊張,于是便擠得緊緊的,幾乎難分難割。
而洛天便在這樣的操場上坐着,看着高聳的大樓,眼睛裏卻沒有半絲波動,即是發呆。
這時,他突然看到了一個黑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主席台上,行爲僵硬,不似人形!竟像是過年時用黑紙剪出的紙片人影。“它”手臂微彎,對台下鞠了一個躬,洛天遠遠看着,卻覺汗毛倒豎,因爲他仿佛能感受到“它”的一抹笑意,明明隔着這麽遠,在日落後根本無法用肉眼辯駁,更何況是視力本來就不好的洛天。
剛剛陽光還在身上披散溫暖,現在卻是透髓寒冷凍結軀殼。不過幸好是這冷,讓洛天恢複了些許神智。他懼怕的看了那個黑影一眼,不知是否是錯覺,那個黑影變大了?!!!
是哪裏,是哪裏。。。有這種違和感?
此時天空中已經毫無陽光的蹤迹,冷風習習,正是寒秋,作爲一個剛剛入學的美院學生,洛天還是盡職盡責地來這裏“找靈感”,畢竟對于這個市内大學,操場已經是難得的僻靜之所了。
當然,這些人是注定看不到的了,就如同洛天在最初幸運地放棄了通過最簡單的“攀爬”的方式,這些人相反的。。。已墜入了死局,之後就是淪陷。而能僥幸活過的人則擁有着找尋真正“出口”的機會。比如洛天。
壓迫感減緩,可是當洛天真正要松一口氣時,卻感覺那種死亡的脅迫感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像是一陣陰風慢慢滲入骨縫,暫時無虞,卻是被恐怖緊緊纏繞,詛咒已經種下。随時都能緻人性命,卻隻是在慢慢“玩”?
可他不知道,正是因爲如此,他才避免了必死的結局。因爲操場那看似不高的圍欄實則是無邊無際的,如果沒有這大樓的脅迫,甚至可以讓人。。。爬到死,如同一隻蜘蛛,結網待食。一旦附上,又怎麽能意識到這背後的可怖,隻會茫然地向上攀附。
畢竟,“仁慈”的“規則”并不會這麽快地毀滅這方世界,此時,還僅僅是這個城市,之後再慢慢擴散。
不隻是恐高症在高樓上向下眺望會覺得眩暈,當我們凝望着它,同樣會感覺眩暈,因爲這是如出一轍的,對于生命的恐懼與憂慮。或許有些像杞人憂天,但是大廈真的不會傾倒麽,天真的不會。。。。。。崩塌麽?
畢竟,在這個無比真實的世界裏,他甚至能感覺到初秋幹燥微冷的空氣被他的肺葉吸入又呼出,恐懼讓他的全身陣陣發涼,毛孔收縮,凸起了許多雞皮疙瘩。他不敢去死,因爲他不知道。。。在這個詭異的夢裏死去,是醒來,還是永久的淪陷!
爲什麽怕黑的人睡覺時要把自己埋進被窩,怕鬼的人安慰自己“睡了就好了”?
這麽多人,難免有人會恐懼驚慌,此時反而是人少的空間存活幾率更大,畢竟,人少也就意味着會嘗試所謂“逃生出口”的人少。比如,S市的街道上有着許許多多的人失去了理智,實際上在這擁堵的人群中他們也難以分辨這到底是地震還是。。。一個詭異難言的夢。
他已經奔到了操場大門,可此時大門已緊鎖。如果他有着健碩的身體,那他可能會不顧一切地攀爬上去,以求越過那兩人高的圍欄,逃出生天。可他不是,于是他猶豫了一瞬,卻突然感到了危機——不,這一切不會這麽簡單。而且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種“運動了”,就算這真的能逃走,恐怕等到他爬上圍欄,早已被傾倒的大樓壓成一團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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