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蟬鳴中醒來,一樓倉庫的天花闆看起來像個鬼臉。
江橋站起身,扭了下脖子,拉筋,深呼吸,世界開始變得有些通明。
回到仙霞市的第五天,依舊覺得不自在。
程雛剛得知要歸來的時候,還舍不得她在依底安的同學,在江橋無意地透露中她才知道自己的學校早就被一炮打成漿糊,些許留念在得知同學安好之後隻存留在心底,沒有它想。
況且這邊她也有想念的人。
一見得梁詠橘就變了個性子,又恢複了一年前那聒噪的模樣,笑聲與蟬鳴相合,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卻又有種莫名的熟悉。
對于這小娃兒性格的前後轉變嚴仲表示難以接受,本以爲江橋會做什麽解釋,誰知他什麽想法都沒有,根本不在意程雛的表現,與之相襯,程雛見他這般,反而更是高興。
“你不會對小女孩做了什麽吧!她還那麽小,禽獸”
嚴仲痛心疾首地對面無表情看着自己拳頭的江橋說,江橋瞥他一眼,冷笑:“你心裏有鬼所以想拖我入水吧?”
嚴仲覺得江橋回來後冷淡不少。
“對帶把的冷淡說明我正常啊”
江橋雖是态度詭異,但打起拳來的熱情卻多得超乎他想像。
在回來的那天下午,顔平帆滿臉自豪地帶他參觀訓練場。見到如此大的場館,江橋回憶起一年前那窮酸的破舊廠房以及天天被路人視奸的長跑,感慨萬千,但顔平帆問及,他也隻能說出句“厲害啊”這種敷衍至極的語句做結。
“冷淡過頭會讓人害怕的”
穿好保護拳頭的手套,嚴仲邊扭脖子邊說。
“怎麽樣算是過頭”江橋捏了幾下手指,啪啪直響。
“傷怎麽樣了?”
江橋後背在艦船裏頭被近藤村雨劃拉出了幾道身上,比較嚴重的在後腰和脊椎附近,但都沒有傷到什麽重要的器官,而他這人似乎生來肉就好得快,現在雖然沒恢複原樣,但也不至于一有大動作就傷口撕裂。
江橋示意沒事,嚴仲見他還在熱身,一句“對我無所謂,對平帆你怎麽也這樣”還沒說出口,拳腳擊破空氣的脆響散開,嚴仲手往下擋,意料之外的力量推着他的手臂拉開距離。
嚴仲身子一側躲開江橋淩厲的左拳,繞着他逆時針移步,江橋左拳不中,又恢複了懶散的神态:“我對她不還是一如既往的嗎?”
“哪裏一如既往?”
嚴仲朝前一踏,江橋反應過來時,左肩已經被側身的他撞了一下,身子不由得倒退幾步,眼見得嚴仲五指并攏如同鑿子的手掌逆時針揮來,他左手化掌拍去。
拳掌相擊,江橋嘴角顫了一下,拉開距離朝手掌吹氣。
“你的打法太過粗糙了”
嚴仲皺眉,現在的江橋不知該用樸實無華還是大巧不工,他打出的攻擊與其說是古拳法,不如更像是現代的格鬥技術,雖然還是十分的精妙,但拳法在他手上成了拳路,從領悟道理成了熟能生巧。
一門應對一切情況的理論被簡化成了應對模型,嚴仲看着覺得有些心疼。
“能赢不就好了?”
江橋話音剛落,嚴仲欺近身來,拳頭四下揮舞,江橋擡手去擋,卻依舊被往後震,手落連影,江橋分不清虛實,隻想拉開距離,而這自然也在嚴仲的考慮之中,反倒借着他後退的勢頭硬是近上身來,拳頭壓得江橋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兩人的交手是從今天開始,但在昨晚已經立下了約定,先攻擊得到對方四肢以外的部分一百下者爲勝。
嚴仲的每招都算好了力度,絕不會傷害江橋身體分毫,但無論力度多麽小,他依舊能繞過江橋那粗糙的抵擋,直接打在對方的胸口和肋下。
起初江橋并不在意抵擋,因爲力度不大,而且嚴仲每一次擊中自己,他也總能從他身上賺得擊中的數字,一時間比分持平。
隻是到了後面,嚴仲的手法忽然變得精巧起來,他一拳打在江橋橫在胸前的小臂上,剛一接觸便以難以預料的速度變化爲掌,好似一把尖刀插向江橋喉頭,江橋另一手隻得擡肘将其蕩開,這般下來,嚴仲另一隻手就捶中了江橋的腹部。
十幾分鍾下來,嚴仲拿到一百次擊中時,江橋還停留在五十六上。
這般僵持下來,兩人都是滿頭大汗,嚴仲還以爲江橋會比自己更先因爲體力不支而投降,沒曾想他的身體竟然強悍到這種地步。
“變蠢了你”
嚴仲遞給他飲料,江橋喝了幾口,呼了口氣。
“何解?”
“你的這個‘何解’就很蠢”嚴仲仰頭躺在地闆上:“有什麽心事嗎?”
“沒有”
“騙人都不眨眼的”
江橋聽言,失神的目光才有所收斂:“我決心做什麽的時候都是這樣的”
“像是變了個人,這可不是說什麽心情的問題”嚴仲瞥他:“不是?”
“總要有舍去的”
江橋摘下手套,看自己的掌心,什麽都沒有,他也看不穿。
“打什麽啞謎,趕緊說吧”
嚴仲托着頭看他:“你這表情就像是有什麽滔天的忙想讓我幫一樣”
“這樣的嗎?”江橋本想敷衍過去,卻見得嚴仲目光銳利,隻得歎了口氣。
“隻是不知道怎麽變強而已”江橋這般說着起身,扭了扭腰,拳頭握緊,張開,忽得訓練場外鈴铛響,他深呼吸了幾下,便見得抱着一箱飲料的顔平帆晃晃悠悠地走進來。
“謝...謝~你們練得怎麽樣?”
江橋扛過飲料箱,顔平帆長呼一口氣,十分好奇的模樣:“練得怎麽樣啦?”
“肯定是被我吊着打啦~”
嚴仲仰躺呼氣,故意大聲說道:“啊,沒勁沒勁,徒弟不聽話啊”
見嚴仲大張着口眼睛緊閉耍智障,顔平帆一頭霧水地看向扭開瓶蓋一把将水倒入師傅口中的江橋,故意被嗆了一通的嚴仲起身就要和江橋大戰個三百回合,江橋也不甘示弱地擺出崩拳的架勢來。
“可能不太行”
還沒打起來,顔平帆看着江橋,有感而發:“現在你的‘崩拳’已經是各大隊伍的重點克制對象了,你得想想别的法子啦”
江橋點頭,見顔平帆呆愣,自己也有些迷糊:“那我找點新法子”
“呃、嗯!好!”顔平帆在呆滞中丢出三連後瞥了一眼嚴仲,嚴仲心領神會的起身表示要回宿舍洗洗澡,便跟着顔平帆走出去了。
江橋瞥了一眼那兩人的背影,哪裏不知道是顔平帆覺得自己蹊跷,想與嚴重商量。他長歎了一口氣,仰躺在地闆上。
倒不是他自己故意要裝成這幅深沉模樣,隻是這情況下,他根本開心不起來。
三天前,他試用了一下訓練場裏的一台虛拟全景機器,這台機器比較先進,可以通過調出數據的方式來模拟戰鬥。
他選擇了最新版本,也就是他所參加的那一次比賽中的伍左鸢作爲挑戰者。
一開始隻是想熟悉一下這台機器,順便過一下虐一下伍左鸢的形象,便采用了AI的形式作爲熱身。
本身儀器就遵循某一協議制作界面,所以操作起來不是很難,而伍左鸢在上一次比賽中并沒有發揮全力,所以數值模型上可能還不如以前的比賽,加上這如同弱智一樣的AI,江橋随便幾招就将他的形象虐成半殘。
打人機能有什麽好玩的呢?江橋大概把他殺了十來次後就開始研究别的東西,比方說可芙香曾經教給他的魔力回收,雖然效率不高,耗時也長,但在他的情況下也算是聊勝于無。
江橋決定先耗空魔力,于是便将魔力擠出體外,形成圓球,正以爲還需一會時,卻發覺無論怎麽去壓榨,體内的魔力都紋絲不動,好似固定在身體裏的冰塊一樣。
他這才明白,自己所能調用的魔力,隻占全部的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