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平帆挂斷的電話傳來嘟嘟聲,聽得江橋心頭發毛,打了幾通電話她都不聽,無奈隻能以短信解釋,半晌沒有回複,他才打了嚴仲的電話。
絲毫不抑制自己嘲笑的欲望,嚴仲一聽見江橋的聲音便笑得如同一個智障,話筒那邊還時不時傳來顔平帆讓他小聲點的喊叫。
“老哥我真是服了你了,難怪她剛才氣得跳腳”
嚴仲笑聲毫無顧忌,話語反倒是壓低了幾分:“她想幫你沒幫上,外人幫了你還來問她有沒有幫,你這個操作就...”
“你少說幾句吧”
江橋無奈,他隻是想和顔平帆多聊幾句,誰知道嘴巴不聽使喚瞎問,還給問到逆鱗上去了。
得知自己激怒他人的能力還是這麽的強悍,江橋十分放心。
嚴仲說他也沒出手,這件事并不是仙霞的朋友托的尤尼康幫忙。
這對江橋來說并不是什麽好事,如果是仙霞的人幫上了自己,不能用理所應當這麽過分的說法來解釋自己心中的大石落定,但至少能感覺到整件事情處理的合理性。
這件事之所以讓江橋感覺到不合理的地方就在于尤尼康沒有主動幫助自己的理由,他自己也說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除了他自己的妹妹之外,還能讓他這麽聽話的人能有誰?
如果不是關系上的融洽,那隻能證明那個幫助自己的人付出了十分大的代價,這個代價足以讓尤尼康·文森特來幫助江橋并讓文森特家族成爲江橋的庇護所。
這個人會是誰,江橋心裏已經有數了,他敷衍着嚴仲說着的葷段子,打算挂斷電話之時,嚴仲的聲音卻阻斷了他。
“有點事想和你說一下”
語氣一收斂,嚴仲的聲音也略微有些嚴肅的意思。
“我和平帆考慮了一下,希望你能回到仙霞這邊來”
“之前我們也說過這件事,但是我也知道你并不同意,你想留在依底安,但我不清楚爲什麽,在這件事上你做的并不夠理性,這件事情應該足夠讓你看清楚了,你被‘明宮’的人盯上了,他們想幹掉你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我知道”江橋應答。
文森特的庇護到底能持續多久,并不由自己來決定,而且‘明宮’就真的害怕這個家族嗎?
強龍不壓地頭蛇,隻要自己在依底安一日,生命依舊難以受到保障,但是,自己還是有留在自己的理由。
“你留在那邊的理由,不能說嗎?”嚴仲問。
江橋沉默。
同樣的東西重複太多遍自己也會厭倦,信念也好,規則和知識也是一樣,自己總結的東西并非永遠能調動自己的興趣,但即便他不願意再在腦海裏翻來覆去的強調那個概念,他這一向二五仔的身體還是先于他的意識的将他早早明白的道理翻了出來。
“說出口的事情,大抵上是傳達不到對方心裏去的”江橋一邊笑一邊說:“隻是一些稀松無比的理由而已,拿它當證據說出口,合理性反而變弱了”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才說:“我本來想着說你回來也可以幫幫平帆的,最近她處理的事情太多”
表示歉意的話語還沒從江橋口中說出,嚴仲就又是接上:“雖然她不想告訴你,但是,在依底安的警察私底下搜查你線索的時候,我和她都接受了仙霞警官的調查,她從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依底安發生了什麽事情,而且組委會那邊也知道,她作爲你的負責人必須給你收尾,所以,她的辛苦都是你惹出來的”
“說成這樣”嚴仲歎了口氣,“你還是不願意回來嗎?”
還是給人添麻煩了。
江橋沒有回話,這陣沉默還是由嚴仲來打破的:“既然如此的話,我也不想說這些惹人嫌的東西了,最近你鸢哥回過去一趟依底安,你就接待一下他呗,表現得好點,也好讓平帆安心”
江橋重重應聲,嚴仲隻說了一句“事情結束之後要把一切如實道來”這種小說中常用的死亡預告後便中斷了電話。
但即便是這麽說,江橋也不知道該怎麽說起,這些事情都太過複雜了,自己就算追本溯源,也隻能猜到和東戈登,和喪沖有關。
“先問一下,老哥,不是你托老闆救我的吧?”江橋問辛·萊卡。
對方如他料想的那樣投來“你是白癡嗎”的目光,深吸一口氣,問:“哪來的自信?”
真想打他。
“爲了自家大小姐不被我拖累之類的?”
“那弄死你不就好了?”
對啊真是合情合理方便快捷還不會勞煩到老闆的處理方式。江橋有點心疼剛才爲了套話而買給辛·萊卡的運動飲料了。
“我還以爲你早就知道是誰了,看你很鎮定的樣子”辛·萊卡說。
“我還以爲是大小姐呢,誰知道不是她找的。”
老哥喝一口飲料,卻喝出了飲酒的氣勢,悶聲直飲,呼一口氣,再開口時,語氣都變了。
“大小姐身體不好,本來是參加完比賽就該回去的,瞞着家主跑來這,她痕迹隐藏得還很好,如果不是上次她自己來找我,我可能都不知道她躲在哪”
江橋自然知道辛·萊卡說的是從警察局把自己保出來的那次。
“小子,聽我一句勸”飲料瓶被他丢進垃圾桶,呼氣起身:“現在能打是好事,因禍得福進了文森特家也是好事,不要再惹事,好好當小姐的保...好好和小姐待在一起,無論前半生多麽痛苦多麽煎熬,你現在都已經都熬過來了”
江橋渙散的目光一凜,與對方四目相接,過了一會,江橋才無奈的移開眼睛。
“能告訴我是誰拜托老闆救了我的嗎?”
“那個人私底下與我有過協議,我不能說,但...”老哥搖頭,丢下一句“我以爲你很容易就猜得出來的”就離開了。
話已經不用多說了,現實已經擺出了一切證據,真相像是故意嘲弄江橋的舞台劇本一樣滑稽。
他試着給孫逸軒打了個電話,沒人接,又連續打了五個都是忙音後,江橋放棄了。
是他吧。
原來上次那個對話就已經是最後了。
但他卻想不起來兩人聊了些什麽,迷迷糊糊的,就像是平日裏兩人的聊天一樣。
那個話唠話太多了,沒有中心少有主題,談的最爲集中的就是五年前的發生的那件事。
他是什麽時候把自己看成是可以犧牲自己來拯救的人呢?江橋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讓他敬佩的事情,而且,自己也從未推心置腹的相信過他。
“我覺得不是這樣的。”江橋記得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你覺得是怎樣的呢?
這個世界真是滑稽,人與人的感情一直都不對等,自認爲不會給人添麻煩的人無意中添了無數麻煩,自認爲心思缜密的人卻看不出他人對自己懷有的好意。
這個世界還有像他這麽傻人,江橋莫名的覺得有些想笑。
但一想到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了,就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