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的警察并沒有如他們所願那樣的見到可芙香·文森特,帶頭的年輕組長阿方剛拿出搜查令,便接到了來自上級的電話,硬是将自己出示的申請作廢,最終隻見到了她的代言人,一個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
那男人談吐簡單,說話果斷,怎麽樣都不像是正經的配合自己,十句話不到就急着趕客。問及江橋的内容倒是實話實說,要往可芙香·文森特的方向發展就變得十分困難,即便動用強硬的說話态度,卻依舊無法從對方的嘴巴裏撬出什麽信息。
一堵密不透風的黑牆。
“組長,接下來怎麽辦?”
失敗的詢問過後,臨時組成的三人小組在一家餐廳吃飯,吃不到幾句戴眼鏡的同期警察便詢問阿方。但提出問題又能如何?自己隻是一個普通的警察,根本沒經曆過這種同事被殺的案件調查,問了也隻是增添煩心而已。
急急忙忙吃過飯後,三人便來到東戈登的家進行新一輪的詢問。與在場的警察交接,将審問的權力拿了過來後,他們首先調查的人是東戈登。還在東家院外看資料的時候,那戴眼鏡的哥們便露出了可以察覺的厭惡:“又是大和刁民”
對于這個稱呼,阿方既不反感也不喜歡,本來就不是什麽尊重别人的稱号,甚至還帶了點地域歧視的意思,但事實卻也如這個稱呼所言,來到依底安的大和人,的的确确給這裏添了不少麻煩,就比如說前段時間來過的三浦新一,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直接和‘明宮’幹起架來,幹完就跑,留下一堆爛攤子,警察光是洗地收尾都動了不少心思。
不過這片地方就是這樣,畢竟是夏區與大和的邊界,夏區人多,大和人也多。
東戈登這人,阿方曾經打過幾次交道,一般都是因爲他與别人争吵或者故意擾民導緻的,但在最後都證實了這些事情是子虛烏有的,可見這人到底有多惹别人讨厭。
這樣一個讨厭鬼,他就這麽翹着腿,坐在收拾出來的房間裏笑嘻嘻的,沒有一絲畏懼。
“又見面了”東戈登笑容不變,“别來無恙”
“我們這可真是有緣”阿方搖頭,對于這個人,他亦是抱着十分中立的态度,既不喜歡也不讨厭。他身上總有一股看不起人的意思,說話的腔調、坐姿,甚至是眼神,總讓人渾身不舒服,但是,他卻也有令人尊敬的一點,無論别人多麽敵視他,這人總是能一笑而過,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的對待那些有意無意的家夥,這點倒是很有意思。
“這次是你,徒弟是吧?”翻動卷宗的手勢隻是無意而爲,早在剛才在門口的時候這三人就已經将大緻的内容記在腦裏,“江橋,他跑哪去了?”
“查一查他的手機導航怎麽樣呢?”東戈登明知故問。
“好主意,但我希望能在你這得到有用的信息”阿方也不急着和身邊的人一樣生氣,平淡說道,“畢竟你是他師傅,又是良好市民,總該提供些有用的信息的”
“我這徒弟呀,不聽管教”東戈登搖頭,“你們沒來前我還和他吵了一架要他滾回去仙霞呢,指不定是聽了我的話生氣了,回去了也有可能”
阿方聽言,雖知道是虛假的,但也算是裝模作樣的記在本子上。
對于這個人的說辭,他并不相信,準确的來說,所有居住在依底安的大和人的話語他都不怎麽相信,這并非關乎地域歧視,隻是一種本能而已,一種可能從上一輩就塑造出并傳承下來的條件反射,想必這裏的所有警察都是這麽想的,隻是程度的問題而已。
依底安這個城市的原住民對于大和人的排斥,根深蒂固到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到底有多麽奇怪。
東戈登的話翻來覆去就那幾句,三人在不經意間采用了幾種法子詢問,得到了相同的結果,這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阿方也不追究他說的是真是假,大概清楚了情況後就與原來的警察交接,接着離開。
下一個目标是孫逸軒,他搬了個地方住,找起來十分麻煩。
好歹還是在局裏見過的,雖說現在他被免職了,阿方也很難用盛氣淩人的角度來面對他。聽空降的副局長的說法,這人包庇江橋的可能性極大,甚至于還有可能參與進殺害曾哲的事件裏頭去。聽聞的會場自然是各位警察七嘴八舌盡述憤怒,在場冷靜些的除去自己和局長外,就隻有作爲始作俑者的左多和他那個怎麽都看不穿的弟弟。
孫逸軒要比之前在局子裏看到的削瘦得多,房間裏的紙箱還有許多沒拆,看來是剛搬到這裏來的,一次性杯倒是準備得穩妥,阿方等人也不客氣,接過紙杯就開始喝茶,咽不下幾口,阿方便若無其事的問起話來。
角度也不算刁鑽,畢竟在老手面前再怎麽刁鑽的技巧也沒什麽用,所以阿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從這人這套到什麽話。他十分快速的将耳朵聽得生繭的問話複述一遍,孫逸軒也如他想象中的那般滴水不漏。見組長不再問話,其他兩人便接過了任務,孫逸軒看似認真的回答着,但目光卻時不時與阿方的目光對上,顯然是對他有所防備。
他自己自然也知道這件事,所以裝出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目光四處亂掃,待得那兩人問話結束,便假裝無意的問了一句:“孫哥有女朋友了嗎?”
“沒有”孫逸軒被這突然的問題一問,腦子稍有些轉不過彎,這才說道:“怎麽了?”
“沒”阿方撓頭,“看到你有一對洗漱杯我還以爲你有同居人了”
“哦,那個呀”孫逸軒微微笑起,“我這個人習慣了買東西都買一套,特别是瓷器,如果碎了的話,立馬就有新的可以換上”
“那第二個碎了的話不是也要重新買嗎?”阿方把手揣進褲子的口袋,仰頭看着天花闆,“這樣的話,成對的東西有意義嗎?”
“就我而言的話”孫逸軒往後瞥了一眼放在洗手盆附近的那對洗漱杯,“能節省一半的時間吧?”
沉默,本來說話的阿方半張着嘴看着天花闆。
順利,太過順利了。
阿方揣進兜裏按手機的手指忽然不動,他挺直身子,将手機從口袋裏拿了出來。還亮着的屏幕放在桌面上,一旁的兩個警察不明所以的看着阿方,孫逸軒則是一臉平淡的與之對視。
“你還真是爲朋友兩肋插刀啊,明明自己離職也是因爲那個人?”
阿方皺眉:“你是前輩,我想問你一下,誘導警察的辦案方向算是妨礙公務吧?”
“我也沒做什麽吧?”孫逸軒眯着眼睛淺笑,“定期的把杯子拿出來洗一洗,兩個杯都有牙刷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吧,杯子裏的污垢手指伸不進去的話自然而然就隻能用牙刷了,用完後放在裏頭不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嗎?”
“你們自己誤會有人與我同住,這可不關我的事情”
“恩,也是。”阿方按着手機上的删除鍵,将增派人手盯住孫逸軒的請求在當事人面前一字一字的請求後,将它揣回兜裏去,拿起記錄的本子示意那兩人與自己一同離開,“告辭”兩字顯然說得不是那麽高興。
腳步聲遠去,站起來送客的孫逸軒全身如同失了力氣一樣的陷進沙發裏,朝着天花闆吐了口氣。
江橋是不可能來聯系自己的,孫逸軒十分清楚這件事情。
在自己還有能力幫他的時候他就礙于自己的立場不願相求,到了現在,他更不可能将自己卷入這爛攤子裏。
拖延警察辦事效率的法子不起效果,那既沒有權勢也缺乏力量的自己要扭轉這個局面,就隻剩下最後一張王牌。
孫逸軒從沙發墊裏抽出個文件袋,這裏頭裝得是自己關于五年前那件事情的所有信息,雖然并不完整,但卻已經足夠窺見它的表面。
原理不清楚,本質不清楚,但毋庸置疑的,這是一個醜聞,一個天大的醜聞,一個能把整個依底安政府甚至是夏區拖下水的醜聞,而自己将要做的,是把這個醜聞丢給有能力解救江橋并保證江橋接下來的人生無風無雨的人。
然後,爲了僅僅一個江橋,用這個王牌要挾左多,要挾重擊六組,要挾整個夏區。
成爲整個夏區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