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浦新一一邊安撫情緒不穩的可芙香·文森特,一邊關注着坐在輪椅上的東戈登的反應。
這男人一如在醫院時偶爾會有的面無表情,失去焦點的眼睛裏察覺不到一絲感情,猜測不出他會作出的決斷------那與自己同期、甚至可以算是這男人百般求來的徒弟如今被關進牢裏,他到底會有什麽反應。
三浦新一這直白目光哪有不被東戈登察覺的道理。考慮再三卻也得不出正确結論的東戈登,隻好順他的意思尋問:“你覺得應該怎麽辦比較好?”
希望他求助于自家大和側的勢力自然是爲了讓自己對這師傅有恩,但聽得東戈登這麽快的做出決斷,一時間卻也得不出什麽答案。
光從可芙香·文森特這雜着不穩定的情緒的無邏輯話語裏要得到正确信息就是一件困難的事情。要對整件事情進行分析和解決,第一步還是需要從發生了什麽事情開始考慮。這般考慮着,三浦新一聯系了在大和區的家族,托他們查探一下。
一個小時過去,在等待的沉默氣氛裏,三浦新一的眉頭緊皺。
依底安離大和并不遠,可以說是交界城市之一,自家的勢力就是這附近發展起來的,舊部也多得很,調查起來不應該如此費時間才對。又過半個小時,三浦新一才收到家裏發來的文件。資料不多,不到五分鍾的時間粗略閱過一遍後,他才打印出來交給在場的人。
東戈登并不想讓東缪音過多的插足這件事,在三浦新一聯系家裏要信息之前便以把程雛帶來當做理由,這支開别人的方式直白得隻要不是智障就能明白,小女孩子雖然有些蠢還不至于不清楚大人們有事情要聊,沒細想便要出門。
蕭卓世見得她這般無所謂,心頭莫名其妙的閃過前些時段江橋那略帶挑釁的話語,加上這個場合自己在也不大合适,便追上東缪音,算是陪同她一起過去。
所以在場的人實際上就隻有東戈登、可芙香和三浦新一三人。
大和那側,三浦家族查到的關于江橋被捕的消息不多,大概可以總結成“江橋由于殺害吳希朗被捕”這一句話。
其他倒也有挺多諸如死因、死亡時間這種對于這三人而言無關緊要的東西。若是孫逸軒在場,他定然會覺得這些東西是解決問題的關鍵,但三浦和東戈登不同,這兩人完全不認爲把案件解開、抓到真正的犯罪者就能解決問題。
他們清楚的明白,所謂姓吳的平凡人家,就是現在掌權的吳希凱兄弟,而且這件事情,完完全全就是針對江橋前段時間毆打過自家弟弟的江橋來的,這麽說來,兇手存不存在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吳希朗沒死?”聽得東戈登這般問,三浦搖頭:“吳希凱的做法很值得商榷”
這句是句大實話,就正常的思路來看,吳希凱的做法可以說是成謎的。
其一,若是爲了自家弟弟被打就讓弟弟假死把對方告上法庭,這邏輯不去申請本年最佳導演同他能拿影帝的弟弟一起上紅毯都對不起這家人渾身是戲的天賦。
第二點已經考慮,便覺得第一點根本不算是什麽:采用警方的方式抓捕報複江橋。
如果說前者隻是惡作劇報警的級别,後面這個就是炸了區大使館還在外面拍照留念等警察過來的意思了。
按照三浦家一脈相承的考慮方式,黑道的事情黑道解決,哪有說把白邊牽扯進來的。
東戈登與可芙香都無心細聽黑幫大佬之子講述道上規則,大概知道是什麽意思後東戈登也不再提問,仔細的浏覽文件,什麽話都不說。三浦閑的沒事眼神老往抿唇攥手紅眼眶的可芙香那邊瞄,出于照顧一下同級師兄弟的疑似女友加上可以拉攏的對象,壓住毛毛躁躁的内心便開始安慰起她來。
這般聽着,東戈登神情一改,和三浦一同勸起可芙香來,又是打電話問東缪音在什麽地方,聽得對方還沒到達可芙香家,便讓她回來,弄得電話那頭的蕭卓世與她一頭霧水。還沒來得及細問,這電話就被直接挂斷。
這明顯而又功利的處理方式弄得三浦新一暗地咋舌,還沒等他說什麽,東戈登又開始忽悠可芙香回去,借程雛要有她安撫的理由誘勸之。
若是平日,可芙香對三浦新一的關懷定會回報以感謝,奈何今日大有萬念俱灰不知所以的意思,連平日那副深入行爲舉止中大小姐氣質都頓然消失。平日裏的她就對熟人沒什麽防備,自然沒法察覺到對方話裏有話,聽得東戈登這般說便照做着想要離開。
三浦新一見他如此趕客,定是有什麽大事要與自己單獨商量,便正襟危坐目送可芙香。見得他這做派,東戈登倒是異常不滿意,語氣裏還有些訓斥的意思。
三浦倒是無辜得緊,自己明明是順應這顯然要與自己商談的氣氛怎麽就不像男人了。可芙香見得東戈登訓起人來兇過以往,甚至有些許難以自制的意思,挂着笑容連忙解釋自己一人也可以。
那兩人聽得聲音就覺得可芙香疲乏無力,回過頭來一看,蒼白的臉上挂着苦兮兮的笑容,身子怎麽看都覺得弱不禁風。見得三浦看了她一眼,東戈登也不多說什麽。
果不其然,再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連自己都覺得惡心的三浦湊了過去,移形換影的社交技巧熟練得令人咂舌,不管對方如何拒絕,他隻按自己步調的利用身體的防備距離來逼退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可芙香,借着身體動作硬是将她送出門外,上了那輛還沒還回去的車,在可芙香虛乏無力的感謝裏打開了引擎。
東戈登聽得車聲遠去,瞥了一眼亮着的手機屏幕,無奈的仰頭搖頭,又是低頭沉思,覺着蕭卓世和東缪音快要回來,最終還是按下了撥打的青色模塊。
“少見,一般不都我給你打嗎?”
意料之外的來電人讓嚴仲有些許興奮,但這種新奇感卻在對方的默不作聲裏發酵成了些許不好的預感。
“江橋,出了什麽事嗎?”
東戈登聽得他反應這般迅速還有些驚訝,但實際考慮起來,自己若是位于嚴仲的立場,自然而然的也能猜測出來。
“警察說他殺人抛屍,把他抓走了。”
這話說得嚴仲的CPU轉不過來:“殺人是指奪有智慧生命的那個殺人吧?不是指抛棄未成形的子孫後代這種說法吧?”
這個情況還能飙上黃段子而且還是還是對同性說出,東戈登忽的覺得這厮絕非凡人,但他卻沒有這般閑情逸緻,隻是沉默不語,直至對方以可以感覺出克制情緒而嚴肅的話語說出“怎麽回事”時,他才解釋起緣由。
電話這頭可以清晰的聽見那邊以食指叩擊桌面的聲音,節奏時有時無,如同年久失修的老鍾。
“現在能聯系到他嗎?”嚴仲問:“三浦能聯系上嗎?”
“不清楚,但估計懸”
聽得東戈登說起剛才收集資料耗費的時間,嚴仲撓起頭皮,隻說‘知道了’便愁眉苦臉的挂斷電話。
“怎麽了嘛?”見得嚴仲聽完電話後神色沒落,剛從外頭回到訓練館的顔平帆一邊扭着脖子,瞥了一眼他還攥在手裏的手機:“還有人給你打電話咧?”
“你這說法就像我沒有可以打電話的對象一樣”嚴仲盡可能的裝得與平日沒什麽差别:“我明白了,有人想江橋了”
“瞎講!”
顔平帆這嚷起的話把訓練場裏專注的打着橡膠裹起的梁詠橘吓了一跳,轉過頭來,隻見得兩手抱着顔平帆常提的手袋的嚴仲笑嘻嘻的後退,他前方幾步外剛将投擲某物的姿勢放下的顔平帆一臉和善的朝他逼近,兩人不知道在玩鬧什麽。
些許汗水流進水藍色的眸子裏,梁詠橘揉了揉眼睛,轉過頭去就要繼續練習,頭剛轉過半圈,便滿臉絡腮胡,嘴裏叼着根煙的男人忽得出現在自己面前。
吓一跳是自然的,畢竟這人無聲無息,甚至連一點煙味都沒聞到。梁詠橘手掌壓着嘴阻斷自己剛才應驚吓發出的叫聲,紅着臉往後退了一兩步,聲音微小:“左鸢哥哥”
伍左鸢見得這妮子被自己吓到,神情得意的将煙頭揉進自己随聲攜帶的鐵質煙頭收容器,把長長的頭發抓得亂七八糟:“還是不夠哦,要多注意周圍”接着便如同炫耀一般的哈哈大笑,自顧自的往一邊走了。完全不明白這人怎麽變成這樣的梁詠橘無聲的呼了口氣,望着自己帶着無指手套因用力過度而有些顫抖的手掌,哈了口氣,又是攥緊,一拳朝着前方的橡膠柱打出。
“這架勢,恐怕整個虛拟格鬥界沒有比得上的。”搶回自己砸出的手袋的顔平帆一臉得意的看着訓練場裏梁詠橘那幹脆漂亮的攻拳,話中有話的聲音十分漂浮:“和咱們第二個種子選手是完全不一樣的套路呢”
“不知道他怎麽樣了呢”一邊說着一邊扭頭瞥向半蹲在地上的顔平帆着實讓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隻得假着捂住剛才被她打到的腦袋擋住自己半個臉,普普通通的說了一句:“估計和可愛的姑娘卿卿我我吧。”
顔平帆自帶的翻譯系統感覺得出嚴仲所傳達的東西裏沒有代表江橋遇到什麽問題的信息,這才安心的念了聲:“是嗎?那就好”
嚴仲呼了口氣,正想返回訓練場,本以爲自己這話會引來嚴仲的又一通胡言亂語的顔平帆看着這背影朝前走去,心頭忽得有些沉甸甸的,卻不知道如何将這種感覺表達出來,說得話也與想法完全無關:“再回來時會不會變了很多?”
嚴仲頓住腳步,記起當時兩人商量着把江橋送出去磨砺一番的事情。
“慢慢來吧”這般說着,嚴仲手指将在口袋裏亮着的信息發出,代表索求資料的請求被收到的反饋震動被嚴仲确認後,他才徑直朝訓練場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