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培育起來的目光以及可能是殘存在他基因中某些祖先的記憶,讓江橋在判斷女性的情況上極少出錯。
即便現在的他還有些生疏,沒法像熟練地嚴仲一樣一眼看出對方的Cup,但前些年裏在孤兒院裏鍛煉出的性格猜測,卻給予了他連嚴仲都不具有的性格判斷能力。
就江橋而言可稱得上是謙遜的上述自我評價,對于其他人類而言,也是隻在處于某種與自己想象的能力層次不符的尴尬境地時才會産生的自欺欺人。
催促程雛起床的過程中的他,接通了東缪音的電話。本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卻要通過可芙香·文森特這個中介才能相見的兩人中的其中一人因害怕另一個是個臭流氓,隻能以電話這種可以對接觸可以進行選取的形式聯結起來。
随後,自覺可能有飯蹭的江橋帶着程雛一起來到了東缪音所說的高雅咖啡廳,正當他與程雛站在玻璃櫥窗外欣賞華麗廣告的同時考慮起爲什麽一個普通家境的女子高中生能消費得起這種高雅環境的問題時,便聽得臉前的玻璃窗發着噗噗的拍擊聲,剛對上笑容可掬的三浦新一那沒有笑意的眼睛,江橋便将目光挪到了坐在他對面的人兒身上。
他對面坐着的女生,一手托着臉,歪着腦袋看向兩人的方向,茫然雙眼下的雙唇張合,黑色漸向亞麻色變化的長發有些許紮進她托腮的指縫裏。見得江橋的目光對過來,移開目光的她看着自己交疊在桌前的雙掌,接着緊閉雙眼,弓起身子的樣子,帶着一股青春期少女特有的憂郁感,十足像一隻伸着懶腰的老貓。
“她爲什麽說我們笨蛋”
繞過長長的道路、找得焦頭爛額的江橋終于發現了位于可芙香所在位置的斜對角的正門,剛感歎着這間咖啡廳的大小的江橋便聽得拉着自己的手的程雛這般問道。
“自嘲”
一本正經的說着的同時,江橋推開挂着風鈴的門。穿着便服的東缪音見兩人終于來了,展露的笑顔上混入了難以言述的憂郁,,就江橋的判斷而言,程度上應該與可芙香不相上下,她從自己手裏牽過程雛的手法,熟練得像是雇傭江橋當女兒接送人的貴婦人。
見江橋還沉醉在這如同空手套白刃一般精彩的奪械技巧時,深知自己這假哥哥又開始胡思亂想的程雛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站在店門附近擋别人的路總歸不是什麽好事,明白這點的江橋跟在東缪音身後,由她引着來到了滿臉激動但雙眼依舊冒着兇光的三浦新一面前。
可芙香今天穿了件連衣及膝裙,白得一塵不染,不僅在胸部大小上和普通的她同樣沒能擁有相同年齡的女生的抗寒特性,絨毛外套像是兔子的軟毛。
四人卡座裏多了個程雛就顯得有些擁擠,江橋也不認爲這裏多出的一個人是被他們請來欣賞吃點心喝咖啡的觀衆,正想從東缪音手裏把程雛搶過來的江橋隻見得坐在三浦新一旁的東缪音抱起程雛,坐在她的腿上。
感覺到東缪音與三浦新一之間存在的些許拘謹的江橋沒能感受得到戀人關系的粘稠,況且已經知道這三浦新一對哈桑那對...對哈桑這個人有點興趣的江橋并不看好看似主動拉近兩人關系的東缪音的未來,無論是身材還是戀愛。
坐下的江橋見得可芙香往窗邊的位置挪近了一些,有些慵懶的姿态也恢複了貴族式的端正。
即便對身旁的女性沒有一點感覺,但是被面容姣好的姑娘這般對待,就算知道對方是害怕又在自己面前丢臉,江橋還是感覺自己在社會層面和精神層面上受到了一定的攻擊。
用眼神催促旁邊的人快說點什麽的東缪音和瘋狂運轉大腦考慮措辭的三浦新一被江橋的無故歎氣吓了一跳,江橋也不繼續說話,翹起二郎腿的靠背姿勢與一旁端坐的可芙香形成鮮明的對比,即便是送上餐來的服務員都在回去後同同事對這側指指點點。
正當江橋的目光尋找着店内投訴電話時,這才聽得東缪音一聲輕咳。回過頭來,不知何時跑到三浦新一腿上的程雛咬着渾圓的榛果巧克力,而原先坐着的東缪音站得筆直,隻窺見些許的題型被她今日所穿的高領毛衣勾勒得完整。
“對不起”
秉承着大和人有事沒事先鞠個躬表示敬意的傳統,她身子如同被攔腰打折的樹苗般垂直。沒能将精力放在對方身上的江橋斜視着在東缪音彎腰的一瞬便将兩隻手掌如同要攻擊江橋眼睛一樣的停在他耳朵旁邊的可芙香。
對方有備而來的高領毛衣成功的遮蔽了江橋可能看見的未熟白皙,發覺自己瞎操心的可芙香縮回手,緊緊地攥着膝蓋上的裙邊,斜視一旁櫥窗不說話。
“坐下坐下...”在與衛畢舒幹過一架後便一直保持着近似于神經衰弱的警覺的江橋被這兩人吓了一跳:“你哥的問題跟你無關”
注意得到其他桌的客人投來的目光以及細碎到聽不清話語的議論,面頰微紅的東缪音坐下,放在膝蓋上的手掌食指在牛仔褲上一圈又一圈的畫着,像是個犯錯的小孩子:“畢竟是我的哥哥”
江橋并不想多說話,連他自己都清楚,若是一開起頭來,自己必會将此處當成講壇,長篇大論的表達‘自我獨立性’這種再怎麽高大上也會變成他嘴裏的零碎名詞的堆疊的大道理來。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東缪音不好意思的低着頭:“其實是一個很和氣的人”
聽着這如同小說中某角色對另一擁有豐富黑曆史甚至是心理陰影的角色的辯解,當年看小說故事時留下的疑惑又一次被掀了出來。
以前以前,你自己都說是以前的他了,在這個時候提起來有什麽意思?自己與東戈登認識還不到一個月,你把這些被他抛棄了的性格再告訴我又有什麽意思?就像是别人說你前妻很可愛,事業有成如何如何。自己和她甜甜蜜蜜的時候這人隻顧着嫉妒,哪裏見過他那時來講,指不定在自己這說過前妻壞話也說不定?哦,現在分道揚镳了,他來說了,怎麽不等給自己上香燒紙錢的時候再說?說不定還能見到鬼魂複活的靈異事件。
時過境遷,人事全非,把一向被世人等同于‘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拿出來讨論,說得好聽點是炒飯,說得難聽點,是馊水。
滿腹怨言的江橋又開始發覺自己火氣上湧,深呼吸幾口的他張着嘴接住看出自己表情奇怪的程雛所投來的塊型巧克力,待得巧克力中‘花生四烯酸氨基乙醇’這種寫進小說裏會被讀者當成是湊字數的物質發揮作用,江橋才覺得心情舒暢了些。
“好的,好的”江橋邊考慮着要不要囤些巧克力邊敷衍着,打斷東缪音滿是愧疚的話語的輕浮态度弄得可芙香感覺不悅:“我知道你想要表達什麽,我沒有生他的氣。可芙香呢?”
聽得他這麽叫,聽慣陌生人喚自己‘文森特小姐’的她反而有些不适應,扭扭捏捏:“沒有生氣。”
“那就是了”
搓着沒有任何聲響的響指手勢,江橋若無其事的繼續說道:“所以,我們今天開開心心的吃,隻要吃完了三浦能給我付賬,我就什麽氣都沒有了。”
這圓場透着一股廉價的氣息,聞言的三浦接上話,算是把尴尬的氣氛化解。
可芙香自然不會說出和江橋這麽低端的話語,她微仰腦袋,撇着嘴的話說得慢悠悠的:“東哥說話直了點,但也挺有道理的”
江橋覺得能被這種很有可能不是用腦子在思考的女人誇獎說話直白的東戈登肯定會覺得十分委屈,沒有直抒胸臆的他側過臉,端起英式紅茶杯,打量着天花闆的木工,完全不聽那些他本就覺得十分厭煩的客套和背後的明誇暗諷。
顯然智慧沒有能襯托起她想要打圓場的心的可芙香所說的話越來越偏,以至于後來傳進江橋耳中的話語,與其說是爲了緩和對方情緒的圓場,倒不如是增加對方愧疚的催化劑。
“你不會爲了專門付賬而來的吧?”
江橋生硬的打斷抓不住言辭邏輯的東缪音斜對角滔滔不絕的講着什麽的可芙香,朝着滿臉懼意的斜視着站在桌子與椅子的縫隙間吃着蛋糕的程雛的三浦新一說道。
“說得好過分呀”他不笑還好,眼睛裏沒有笑意的笑法看得江橋有些難受:“想找你打上一場來着”
“不不不”
江橋連忙擺手拒絕,就算在某個十二歲的小姑娘那體會到了身首分離的疼痛,他也不願意嘗試更加新穎的身體崩解:“從一開始就沒有勝算的比賽...我不是很感興趣”
“我們可以不用武器”口氣像是提議的話語配合起他的目光,就成了恐吓和命令。
江橋盡量使用不那麽尊重人的方式去與之交流,低着腦袋看着餐盤:“我手受傷了,不是很想打”
“我們可以把痛覺等級調低一點,甚至是不要觸覺”
江橋把差點脫口而出的髒話咽了回去。
被剝削了觸覺的格鬥少去疼痛的約束成分的同時,也奪走了相互感知和分析的渠道。
有時候痛覺比起一種警告,更像是一種突破口。利用痛覺的大小判斷對方拳頭的力量甚至是感知對方的心情的代價是每天都會被某個嬉皮笑臉的家夥揪在面包店的門口打,用如此沉重的心理代價和身體代價換來的東西讓三浦新一說停掉就停掉,那自己那麽痛苦爲什麽。
“那不就成了和普通遊戲一樣?”可芙香聽得三浦新一在激動之下說出的話語,皺起眉來:“總覺得樂趣少了很多”聽得可芙香都這般說,三浦新一才發現自己的想法有些強迫對方,不好意思的撓着頭笑了:“我太心急了”
如果是爲了表現滲人的因素,那三浦新一的笑容與目光結合可謂是天衣無縫,見狀的江橋呼出起來,決定把話題岔到一邊去。
一聊起哈桑·雪鐵龍,這三浦新一就滿臉慌張,就連目光裏的兇狠都柔和了一些,就連未曾與哈桑見面的東缪音都能從旁邊的人的心态變化裏察覺到一絲戀愛的酸臭味。程雛毫無反應,想來三浦新一給她的吸引力還不如她捧在手裏的熱可可大。
可芙香眉頭深鎖的模樣從江橋強行結束比賽的話題後便一直持續,已有察覺的江橋并不打算中斷戲弄三浦新一的過程,隻當成沒看到對方這模樣。
三浦新一的結賬十分豪爽,與一言不吭、心中爲省下一頓而暗喜的江橋形成的鮮明對比讓可芙香無言以對。
回家路途中,本該在十字路口與可芙香分道揚镳的四人裏,最不覺得自己會被對方抓住手腕而挽留下來的江橋,看着低着腦袋喃喃自語般的要自己陪她一下的可芙香。
江橋慢慢轉頭,向三浦新一投去的目光裏滿是被朋友捉奸在床時的辯解。三浦新一心領神會,比了個OK的手勢告知江橋不會将此事以各種方式讓顔平帆知道。
吃下定心丸的江橋眼見得滿臉不解中帶着小小憤怒的程雛被東缪音拉着離去,無聲的歎了口氣。
“行行行...”
都不用可芙香說什麽,江橋便甩了甩手腕,沒掙脫也無妨,隻要讓她反應過來就行:“打打打,想怎麽打就怎麽打”
不知對方爲何看穿自己心思的可芙香擡起的臉滿是驚訝,眼眶中混雜着的喜悅和羞澀界線模糊。
世界的再度展開,風車依舊是那日的風車,斜晖依舊是當日的斜晖。
“說好了,不準放水”在江橋刻意打輸的十二場後,精神頭已經被調整回來的可芙香迫不及待的打開了新的一場,看着如同被榨成人幹般眼眶内陷的江橋,興緻勃勃。
“我已經沒有了...”
江橋累得連‘力氣’兩字都說得斷斷續續。本想着說學着當時三浦新一安慰哈桑那般讓她一場,給她加點信心,不知道是自己演技太爛還是對方打上了瘾,現在對方的信心已經膨脹到了自己不打出‘崩拳’對方就不罷休的地步。
“要盡力哦”
這般說着的她魔力在後腳爆發,魔杖在銀白魔力光的變化之下成了一人長的銀槍,三角形的尖端旋轉起來,如同一把電鑽一般閃動着電光。
已經判斷得出這攻擊形式中的雷電魔法和加速魔法的江橋左腳後撤,左手握拳擺于胸前,魔力從全身上下彙向拳頭與右掌。
來了!
看得這熟悉的架勢,可芙香心頭猛跳,即将親身體會‘虛僞假面’的成名絕技的她将海量的魔力投入防禦之中,雙眼銳利得如同已經傾盡全力。
光槍猛地朝着江橋的胸前刺去的同時,卻隻見得一道湛藍色的光芒從他張開的右掌中射出,朝着自己的頭部飛奔而來。
這種魔力弱小的打擊撞在可芙香的防禦上,如同泥牛入海。雖被不知對方如何丢出的炮擊吓了一跳的可芙香并沒有就此分心,反倒是孤注一擲的往槍中輸入魔力,朝着前端刺去的攻擊,勢如破竹的對上了江橋的拳頭。
左腿蹬地的力量傳遞到左手的過程十分之生澀,加上方才分心去控制無魔法陣約束的魔力團花了點心思,走向左拳的魔力也少了些。
完全不在乎輸赢的江橋隻顧感覺着自己左手越發靠近那光槍時的力量變化,在與衛畢舒打鬥時那種并非以标準‘崩拳’姿勢打出的‘崩勁’像是附在他身上的魔咒般讓他難忘。
拳頭對上光槍的一瞬,不算強勁的‘崩勁’穿透銀光,将作爲長槍骨架的魔杖崩得粉碎。
在銀色光屑飛舞的體驗空間之中,可芙香隻見得滿臉認真的江橋看着他自己的左拳,雙眼之中,如有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