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在九點的鬧鍾不依不撓,終于在十二點時将又餓又困的江橋吵醒。昨日晚餐同樣隻服用了被摔成碎塊的杯面的程雛雙眼緊閉,眉毛緊鎖的啃着江橋當做被子用的大衣,露着難以嚼斷烤肉時的痛苦表情。
看着手機裏如同催命般來自同一個電話号碼的未接來電,江橋息掉屏幕,捂着将程雛弄醒時被其隐藏在内心深處的獵食渴望雕出牙印的小臂,邊搖着對方呆滞臉龐所在的頭顱下的肩膀,同樣迷糊的看着天花闆。
第一次明白饑餓過度也會導緻大腦斷片的江橋盡力的回憶着昨晚的内容,腦海中印着穿着睡衣的女生那十分驚訝的表情以及東戈登那提起自己都嫌嘴髒般的嫌棄表情。
不知道嚴仲爲什麽會給自己介紹這個家夥的江橋摸着口袋裏重新奪回的血汗錢,在判斷自己就算出去租房也隻能維持一月的生活後,不得不用‘對方隻是個智障’這種不夠有說服力的理由來欺騙自己。
總之,回到房間的時候,如同餓狼的程雛便撲到他身上來,差點把他拉下臉同性格較好的東缪音讨要的熱水所泡的面都給打翻了。
饑餓是解決挑剔的最好途徑,早上回味起不知哪個天才獨創的草莓方便面時隻覺腸胃翻動,但昨日夜裏他倆卻吃得津津有味,甚至連一口湯都沒剩下。
程雛的眼睛一眨一眨,還未清醒的抽離感讓她的身子往旁邊傾去,若不是江橋還算眼疾手快的把手臂繞到她後腦勺,這小家夥非得因這撞到頭的痛感清醒得眼淚直流。
這破地方的秋季早上和中午是這樣的,一吸便令人覺得乏味的空氣從高挂的太陽處開始變異,如同要将整個世界的精力全部拿走一般的毫不留情。
畢竟程雛還是小孩,又沒有上學,睡多點也不是壞事,況且她要是睡着了,耳根子也清淨一點。
顯然沒理解到‘等價交換’這一不隻局限在煉金術師之間的法則的江橋這般想着,給睡着的程雛再度蓋上被子,洗了把臉後又折了回來,鼓搗起自己的錢包來。
銀行卡裏裝着的錢來自于參加虛拟格鬥獲得的獎金,雖然知道顔平帆不至于落到要自己幫忙的地步,但想着說備用還是怎麽的,他還是偷偷地放了些在嚴仲那。剩下的部分加上昨天拿回的部分,不計房租,分下來兩人每月的夥食費大概隻有三四百塊。
在依底安這種大消費城市裏,江橋果然如自己曾料想的那般是個低保戶。
正當他考慮着一個月要打多少工才能一氣之下搬出鐵坊的時候,高頻振動的聲音再次從反扣的手機響起。江橋掀過手機,輕阖木門,按下接聽鍵。
“我還以爲你怕了。”
江橋覺得可芙香?文森特的聲音就是沖着震破他耳膜的目的來的,他将手機移開,但即便是一條手臂的距離,還能聽見聽筒那傳來滿是怨念的女聲。
一分多鍾後,皺着眉毛的江橋終于将隻傳出由于說話急促導緻的喘息聲的聽筒挪回了自己的耳旁,輕描淡寫:“不好意思,倒時差”
完全不明白在同一個區域裏的兩座相鄰城市爲何會産生時差的可芙香以爲自己聽錯了對方說出的話語:“時…時什麽?”
見好就收的江橋打斷對方的疑問:“還比不比?”
對方的回答自然是肯定而滿是底氣的。江橋從房間出來,沿着昨晚算是做過标記的方向走,這才到了接客的大廳。
一襲吊帶白色長裙、手裹白絲手套的可芙香今日将頭發以絨毛發圈束起,不滿都快從中迸發而出的眼睛盯着打着哈欠從房間裏走出的江橋,穿在腿上、望着讓江橋覺得是陶瓷光澤的白色涼鞋蹬了下地闆。
江橋那如同鹹魚般的目光望了一眼對方氣得鼓鼓的臉,總覺得這身裝扮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哪個年紀相仿的女生穿過,印象十分模糊,隻記得那人穿起來十分漂亮,有種與可芙香完全不同的感覺。潛意識輕微的侵蝕他的意識,似乎在無聲的告訴他,眼前這個沒胸的女人完全沒法将這件衣服的魅力撐起來。
江橋目光掃過客廳,除去可芙香外,依舊挂着一幅看垃圾的嫌棄表情的東戈登也在。
“按照道理”
江橋也不顧這一家之主什麽感覺,搬過椅子,拿起招待客人用的水果,擦了幾下便啃了一口,聲音含糊:“就算是相互之間看不順眼的房東,有客人找租客的時候也應該敲一下門說一下吧?”
“你沒給錢,不算租客”東戈登這套理論渾然天成,如同大學校園裏那些崇尚邏輯的校園辯論隊在讀作辯論寫作吵架的比賽裏時常出現的那些不講道理的詭辯一樣:“壞了你和你女朋友的好事就不好了。”
聞言的江橋腦袋微斜,轉了個個,确定對方這滿是鄙夷的目光的盡頭沒有顔平帆,又将目光繞過一圈,落到可芙香身上。反應過來的對方臉頰忽得紅起來:“看什麽?”
江橋眯起一隻眼,斜視别處,反正可芙香身上除了還算好看的臉外,沒有一處地方能讓他目光駐足的:“你把一個可能才上小學的小女孩當做我的女朋友?”
聞言的可芙香倒吸一口涼氣,捂着嘴望了眼東戈登。顯然要将水攪渾的東戈登冷笑一聲,江橋後背發麻:“這年頭,見怪不怪。”
能夠感覺到此人與嚴仲是天生合得來的江橋覺得再糾纏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呼了口氣。
強行扭轉、跳過話題的江橋讓可芙香有些确認了眼前這人獨特的性偏好,以至于坐上車時她都不願意同江橋一同坐在後排,非要往司機已經好心提醒過椅座不是很舒服的副駕駛座上擠。
江橋看着這空曠房間裏擺得十分接近的兩台蛋型儀器,指着拄着拐杖的東戈登,問着如同行房過多的男性般捂着自己的後腰的可芙香:“怎麽這人也來了?”
“東哥說他也想來看看,所以就帶來了”可芙香這稱呼讓江橋渾身難受。
“說讓我做個見證”表達的話語的确是如此的東戈登的口氣帶着宣布命令的不屑。
心情不爽。
‘心情舒暢’這種體驗顯然淩駕于飽腹感,他朝不顧形象、垂着後腰臉色蒼白的可芙香努了努嘴,對方有些不滿的低聲說着“不用你說啦”一邊往房間裏走,江橋拿起挂在一旁的緊身體感衣,往一旁的男性更衣間裏去。
緊身的衣服盡力的勾勒可芙香胸前的起伏,但大小可能還不如程雛的山坡是無法讓經曆過波濤洶湧和雪峰聳立的江橋心中産生任何波動的。
不知是因爲衣服太緊還是感覺到江橋這一評定的目光而覺得有些恥辱的可芙香瞪了他一眼,但曾見識過顔平帆之可愛的江橋蔑笑着将目光從這種沒有一絲知性的可愛上移開,自顧自的走進儀器裏。
巨大的風車突兀出現在高到膝蓋處的草地裏,河流蜿蜒指着北方。蜻蜓與蝴蝶相互追逐,停在高草上的蟋蟀如同看見自己的愛人在機場與自己的好友擁吻表白一般的目不轉睛。層雲積雲同在一片漸暗的天空,紅日漸漸朝着在這片高草外極遠處的沙灘墜下,以站立着的兩人爲對稱點,在另外一半天空升起的渾圓之月,取代那終于消失不見的太陽,成爲這場黃昏開始的比賽的裁判。
即便是‘絕境’系統給了可芙香一定的體格修正和肌肉修正,露背的素色長裙依舊沒能撐出個像樣的形狀來,綁起馬尾的巨大花紋蝴蝶結隻讓江橋覺得礙事。
手上握着的法杖一揮,銀白色的魔力光便将可芙香籠罩起來,像是某個江橋記不起名字來的氣旋系統般的銀白魔力光升高輻散,在卷起的煙霧中,他看見了對方的武裝形态。
原先長至膝蓋以下的裙子成了帶蕾絲花邊的露背連衣及膝裙,依舊是勾勒不出胸部的無袖上部多了許許多多的帶着奇幻色彩的花紋,其中唯有領口束着的紅色領結讓江橋覺得有些美感。
總體上看,除了白絲手套外,幾乎沒有一件和她剛出現在虛拟世界時的服飾是一樣的。
完全搞不懂那件衣服的意義所在的江橋擺出格鬥架勢,手裏握着變換着魔力光顔色的魔杖的可芙香眼睛微眯:“不開武裝?”
“魔法少女呢”
本來臉皮就沒厚到在女生面前毫無遮攔的念出那段堪比魔法少女變身的口令,更何況是在正牌的魔法少女面前的江橋話語輕佻的岔開話題。
“吵死”中計的可芙香果真惱羞成怒。她把手杖一揮,銀**力光在杖上流動,幾發無需魔法陣的炮擊被她如同洩憤般的甩了出來。
在打算和衛畢舒拼命前嚴仲所告知他的東西他已經忘得七七八八,但身體如同已經接受了‘隻要認真去看便可以看見一切的軌迹’這種極度唯心的說法,雙眼的焦距不停的伸縮改變,竟在光芒射向他的一瞬便捕捉到了其中的六發,身子一擺,輕巧躲過這些炮擊的江橋右腿後蹬,熟悉的魔力再度從他全身上下爆發,這具身體達到了現實世界中永遠無法做到的速度
對方的魔杖剛剛揮出第二波小型炮擊,自己已經從攻擊的死角繞了過去,而下一秒,拳頭便會砸在對方的腦袋上。
可芙香自然不認爲對方會被自己這兩波炮擊打敗,早料到在這種距離裏魔法系的選手沒有一點優勢的她嘴唇張合,江橋本該轟碎她腦袋的拳頭便撲了個空,左腿側移控制身體重心的一瞬,江橋隻覺得後背發涼,擡頭望去,從十米高的半空凝結落下的冰錐離他的腦袋隻有一米距離。
顧不得爲什麽會半空消失的可芙香,江橋身子後仰,視線追上快速下落的冰錐,魔力在發疼的右手聚集,拳前的小型屏障還沒被從手臂溢出的魔力轟碎,便被下落的冰錐壓得碎裂。
被削弱了的‘拳風炮擊’依舊将這冰錐震得粉碎,強大的力量順着右手傳至身體,他的身體栽進了高草之中。
左手雖然反應過來,但同樣空空的胃部發出的投訴讓他渾身乏力,即便是接着這一後翻躲過在自己面前炸開的火球,他也因爲左手手腕方才的瞬間失力而收到了系統傳來的扭傷提示。
自己折騰自己到手部受傷…若是被嚴仲知道,恐怕要被笑一整年。
高草燃燒所導緻的煙霧與聲響,成功的掩住了站立在風車上的可芙香的視線。裹着漸變黑絲的大腿猛地一跺,十來二十個魔法陣在她的面前出現,朝着地上那攤火海射了過去。
隻聽得細碎的說話聲響起,下一秒,從火苗之中便竄出一具快得出奇的身影。白骨與漆黑石料構成的面具讓可芙香先是驚訝,睜得渾圓的瞳孔之下的嘴唇不由自主露出發自本心的笑容。她手掌一揮,方才布置好的魔法陣轉向奔來的江橋,十來發銀色光彈朝着江橋打去。
本就有所防備的江橋往半空一揮拳,‘拳風炮擊’的後坐力便推着他往地面栽去,落地一瞬雙腿一蹬卸掉推勁,趁着炮擊的空檔猛地蹦起,朝着可芙香所站立的位置便是一掌。
江橋沒有在風車的炸碎聲中感覺到任何一絲碰觸人類肉體的感覺,借着這一擊猛地下落的江橋咬牙壓住現實之中身體傳來的饑餓感,一腳踢在這風車之上,借着反沖又是躲開一記垂直落下的炮擊。
可芙香懸在半空,本該是透明的魔法陣卻似乎爲了保護主人不受侮辱一般的化爲暗幕,擋住了江橋望向對方裙底的猥亵目光。
渾身無力的江橋往自己的右掌哈了口氣,當時與衛畢舒戰鬥中留下的刀傷又開始隐隐作痛。
江橋低頭深深吸了口氣,右腿後踹,整個人像是旋轉的子彈般沖上了半空,可芙香手杖一揮,破碎的風車上浮現出各種各樣的法陣的同時,碎屑在半空構成的鋼鐵大手,猛地朝着江橋拍了過來。
不愧是曾在某個匿名的虛拟格鬥讨論論壇上被譽爲‘新生代的瘋狗’的江橋,他把握着自己和可芙香的距離,聚集着全身魔力的直拳朝着剛才所見的可芙香的位置砸去,絲毫不顧迎面打來的鋼鐵大掌。
不得不下移的鋼鐵巨手在抗住這一擊的同時炸裂成碎屑,露出陰暗笑容的江橋将頭壓下,躲過迎面打來的一擊炮擊,扭傷的左手一掌拍在志在必得的可芙香胸前。
本想一擊打碎她胸骨結束比賽的思路卻因爲缺乏糖份補充而渾身無力,這點純屬意料之外,江橋敢打包票,說實話這手感還不如偶爾程雛蹭在他手上的柔軟。還沒把江橋考慮的那般喪屍的可芙香,感覺到胸口傳來觸電般的麻痹感的同時,本就因見識到‘虛僞假面’曾使用的武裝而興奮的她,臉上的紅霞蔓延至鎖骨,頓時又羞又氣的她見得滿臉驚訝的江橋從半空墜落,魔杖一甩,半空之中形成的銀**力光成了幾條鎖鏈,将江橋纏住。
那,正常的人,做出了如此喪心病狂的舉動後還能得到對方的原諒和出手相救,肯定是要一邊道歉一邊表示感謝,喪心病狂如江橋也不例外。
但正當江橋想說出什麽感謝、抱歉或者是對對方胸部的評價和提出一些自己和嚴仲探讨得來的理論豐胸秘籍做爲報答的時候,他隻見得雙手持杖的可芙香咬牙切齒,通紅的臉有種即将哭出的難以自制感。
感受着從她身旁的魔法陣下落的四十來發魔力光,被砸進高草地裏的江橋全身傳來撕裂感,動彈不得,隻能眼看着被對方當棍子用的魔杖一杖一杖的敲在自己的臉上和身體,口中發出的辯解都被對方的低吼淹沒。
算了,反正要自己投降是沒有可能的。江橋在棍雨裏趁着可芙香沒反應過來,猛地啃了一口旁邊的高草,一邊嚼着一邊看着對方的洩憤行爲。
看看你能打多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