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眼花了吧。”

餘力失望地回到俱樂部，想和大家一起慶祝但沒了心情。

于是，他便獨自一人走到球場上，想一個人靜一靜。沒成想，早有人搶先一步“霸占”了整個球場。

“狼少，怎麽一個人在這裏？”餘力走過去，和倪一郎一樣躺在中圈裏面。

這裏，是球場上餘力最喜歡的區域。邊上這一圈白色的弧線就像是孫悟空的伏魔圈一般，有着神奇的功能。每當餘力走進這圈子，似乎連煩惱也少了。若是能惬意地躺在草坪上，望着藍天白雲，或是閉着眼沐浴着陽光，就能讓煩惱再少幾分。

可是，倪一郎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哎喲，大腿怎麽來了？你不去跟他們慶祝，跑來球場幹什麽？”

倪一郎很顯然在轉移話題。

“打住，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丫怎麽會在這裏？是不習慣那麽熱鬧的場合？”

“對頭！我這麽一個内心純潔、愛好和平、人畜無害的宅男，自然是想回家打遊戲看動漫，而不是待在這個無聊的慶功宴上虛度時光。”

“瞧你這話說的，球隊有今天的成績你可是做了不少貢獻。那麽些好球員還不都是你忽悠來的。”

“那還不是靠着我爸的人脈，其實跟我沒多大關系。如果沒了我爸這層背景，我其實什麽也幹不成，最多也就是個人畜無害的宅男而已。”

“你怎麽這麽說？”

餘力隐約覺得，倪一郎在談到自己家人的時候情緒比較低落。他回想起當初和倪一郎、姜弘一剛認識的時候，他倆都借着酒勁向餘力吐過苦水，而且還很巧合的都和家人有關。

“哎，沒什麽，就是想到了而已。”

“你……是不是家裏人跟你聯系了？”

倪一郎沒有回答，餘力心想自己是猜對了。自從認識倪一郎，除了那次喝多了之外，他就很少提起自己的家人。

倪一郎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我爸昨天給我打電話了，我們吵了一架。”

“所以剛才那些話，都是你爸說的，對吧？”

倪一郎點點頭。

“他說的挺有道理的，我到現在還是在用他的人脈和關系在生活。我即便取得什麽成就，那也不屬于我，我也不應該感到自豪。”

“你丫是不是腦子壞掉了，你爸影響力再大，能大過英國首相或者是英足總主席嗎？他的存在對于你的工作隻不過是起到一個輔助性的作用，更主要的工作都是你自己一個人完成的。你再仔細想想，球隊夏窗和冬窗買的這些人，有幾個是靠你爸的人脈簽下來的。你不過是利用人脈去找到好球員而已，之後的談判、簽約都是你一個人完成的，根本不涉及到你爸。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或許你是對的，我也曾試着這麽想，但最終我還是無法說服自己。從出生起，我爸就給我的人生規劃好了一切。2歲開始識字，4歲開始背唐詩，7歲開始學習寫作，人生的每一步怎麽走，走向何方，都确定了。”

“那也太……你們富家公子哥都這樣嗎？”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樣，但我就是如此。爲了讓我乖乖地在他預設的軌道上運行，他從小就會警告我，隻要離開了他，我什麽都做不成。當然，我對這句話不以爲然。在那顆叛逆躁動的心的驅使下，我試過偏離軌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無一例外，都失敗了。算上這一次，已經是第13次了。或許，我爸說得是對的。離開他，我什麽都做不成。”

“你給我聽好了，這一次你沒有失敗，你做得很棒！你爸不過是在吓唬你而已，之前那些失敗也肯定都是巧合，這一次你是成功的。”

“我一直以爲我成功了，總算能夠證明那句話是錯的，可事實上并沒有。即便現在的我與他相隔整個歐亞大陸，相差整整八個時區，他的陰影依舊籠罩在我頭頂，我怕是逃不過他的手掌心了。”

餘力知道，倪一郎已經深陷在自己的情緒之中無法自拔，一時間也不會停止鑽牛角尖。他隻能暫且收起那些理性的話。

“那就回去，做一些和新聞、媒體不沾邊的事。對了，你不是想開奶茶店和炸雞店嗎？那就回國開店去！這個提議怎麽樣，是不是很棒？而且要我說的話，你一定要把這事做好，讓你爸對你刮目相看。我就不信做個奶茶，賣個炸雞還能和你爸扯上什麽關系。”

倪一郎對于餘力說出來的話很是驚訝。

“夢想，确實是一個好東西。你剛才那番話，真是讓人心動。不過，也僅僅是心動罷了。我最好的選擇，還是回到我的軌道上，繼續走他設定好的路。”

餘力眼見勸不動他，隻好暫時作罷，心想換個時間再談或許會有效果。

“那你接下去有什麽打算？”

“我爸讓我回去……”

“回中國？”餘力驚訝地說。

“對，三月底。”倪一郎的言語之間藏着明顯的不甘心。

“我覺得……”

餘力本想把自己的觀點再陳述一遍，告訴他，他在普利茅斯的工作是成功的。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覺得毫無意義。這幾句話的力量根本無法動搖他腦海中那個經過多年沉澱而形成的“歪理”。

離開他就什麽也做不成，這他媽是什麽鬼話？哪有爸爸這麽對自己兒子的？爲什麽要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到别人身上？安排好的人生能有什麽樂趣？不快樂、不自由的人生又有什麽意義？這些問題的答案其實顯而易見。雖說父母爲自己孩子規劃人生也是無可厚非的事，但是按他爸這麽搞也太過了。邊上這貨現在還在鑽牛角尖，隻好下次再找個時機跟他聊聊了。幸好是三月底走，說不定這一個月裏會有轉機，不過也說不定會一直想不通。

“哎！”餘力歎了口氣，“走吧，看你那麽可憐，請你炸雞去！”

一聽到炸雞兩個字，倪一郎就跟打了興奮劑一樣，蹭地一聲就彈了起來。

“走走走！俗話說的好，炸雞在手，煩惱沒有！今晚吃雞，增進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