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啊，你怎麽從沒跟我說過主教練是中國人啊？”

林良銘在餘力面前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我……我平時訓練太忙了，就……就忘了。”

餘力一聽就知道這是随口編了一個理由，不過爲人父母的最吃孩子這一套。

“我們知道你訓練忙，但有事别憋在心裏，多跟我們說說。”

林良銘的爸爸說着就走到餘力面前，一把抓住餘力的手說：“小餘啊，哦不對，餘教練，我們家這孩子什麽都好，勤奮刻苦又上進。但是有心事或者有困難的時候總是不說，喜歡自己一個人扛。”

餘力對着林良銘半開玩笑地說：“哦？還有這種事？難怪我都沒有聽你說過自己的心事，原來都藏起來了。”

“哪有，我爸媽就是瞎操心。你說我一個人好好的，怎麽會無緣無故有心事嘛。”

餘力會心一笑，林良銘這麽說無非是想讓家裏人放心。而這一點，對于從初中開始就住校的餘力來說，再清楚不過了。即便在學校裏受了什麽苦什麽累，每周爸媽打來電話的時候，餘力就會變成那個“過得挺好”的人。

林良銘的爸爸把餘力拉到一邊，悄悄地跟他說：“小餘啊，不瞞你說，踢球這條路一開始是他自己選的，我其實還是希望他去讀書，覺得那樣有出息。不過後來看他那麽喜歡踢球，也就心軟了，開始全心全意支持他。其實，爲人父母支持自己孩子的愛好或者事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但這孩子有的時候就是太懂事了，他對我們夫妻倆的支持總是抱着一個很感激的态度。所以一有困難，他就自己一個人扛。一有好消息，就會第一時間跟我們說。”

餘力說：“他确實比同齡人更加懂事。其實這次邀請您和阿姨來現場看球，就是他用自己的努力換來的獎勵。我看得出來，他希望借這個機會把自己最光鮮亮麗的一面展現給你們，讓你們放心，讓你們爲他開心。”

“他有所成就我們當然開心了，但是一想到這背後有着這樣那樣的痛苦，我們就很擔心。”

“叔叔，不用擔心，我會幫你們照顧他的。”

随後餘力故意放大音量。

“叔叔阿姨，我剛剛不是跟你們說過嘛。俱樂部的條件很好，而且中國人很多，他有困難或者有心事的時候，也有人可以傾訴。你看，他現在跟張玉甯還有劉若釩就是很好的朋友。你們啊，就放一萬個心吧！”

“聽你這麽一說啊，我算是真正放心了。”

看到叔叔阿姨臉上的笑容，餘力也跟着開心起來。

……

爲了不打擾林良銘和父母團聚，餘力閑聊了幾句便回到了俱樂部。餘力一回到辦公室，就把自己丢到了沙發上。這一周的奔波在他身上積攢下來的疲倦在這一刻席卷全身，他整個人就這樣陷在沙發裏。雖然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但他一動也不想動。

可惜好景不長，正當他半睡半醒的時候，辦公室的門響了。

“進……來……”

隻見劉若釩一蹦一跳地走進了辦公室。

“教練！是我啊！我來……哎呀！教練你怎麽了？是不是病了啊？不是快死了吧，怎麽這幅德行？”

“你才要死了！”

餘力努力讓自己直起身子，靠在沙發上。

“不是啊，教練。你看上去真的有點要走了的意思。”

看着劉若釩那天真的眼神，餘力真的想一拳打過去。

“你最好給我閉嘴，不然我下場比賽不讓你打主力。”

“行行行，我服了。不過我說教練啊，你說你一個主教練，還用首發位置來威脅隊員，也太不要臉了。”

餘力直接一腳踹了過去。

“嘿，你今天也太沒大沒小了。雖然都是九零後，但我怎麽說也大你七八歲，有你這麽對大哥說話的嗎？”

挨了一腳的劉若釩這才老實一點。他笑嘻嘻地對餘力說：“嘿嘿，大哥，小弟知錯。小弟這就給大哥您按摩按摩。”

“行行行，别裝模作樣了，你小子也就嘴皮子厲害。說吧，這個時候來找我有什麽事？”

“哎大哥，你不會忘了吧。說好的PS4大戰三百回合呢？”

“就知道你小子不會有什麽正經事，你讓我先休息一會兒。”

劉若釩露出了一臉谄媚的笑容。

“大哥你這是答應了？”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不過上次說好的，時間由我控制，不能玩太久。”

劉若釩皺了皺眉說：“哎呀，好吧！誰讓你是教練呢。”

餘力從書櫃上拿下幾本書，把藏在裏面的PS4拿了出來。

“嘿嘿，沒想到教練還有這種高招，小時候沒少藏玩具在書櫃裏吧？”

“你就不能少說點話，你看看人家張玉甯，簡直高下立判。”

“他那是病，得治。我要是跟他一樣，早就憋死了。”

“你倒是死一次試試，讓我耳根清靜些。”

“那這樣，如果教練你赢了，我就閉嘴。這個賭注是不是很吸引人？”

“太好了，總算能讓你少說點話了。來吧，哥用尼日利亞國家隊虐你。”

“卧槽，原來教練你好這口啊啊！”

“嘿嘿，不僅黑又硬，而且跑得還賊快！小夥子我估計你吃不消啊。”

“那我隻能用天空之城斯托克來跟你硬剛了。”

……

餘力原本隻是想稍微玩幾局放松一下，沒想到一拿起手柄就忘了時間。他和劉若釩你來我往，接連打了20盤，轉眼間三個小時就過去了。

“教練，還打啊？我都困了。”

“打啊打啊，這次我用一支情懷球隊——佛羅倫薩！想當年，哥用佛羅倫薩打校内賽橫掃四方啊！”

“我真的困了，教練，要不明日再戰吧？”

正在興頭上的餘力這才想到看一看時間。

“卧槽，讓你小子玩了那麽久。不行不行，不能再玩了！”

劉若釩一臉懵逼地說：“哥，是我先說不玩的。”

“走走走，回宿舍去。”

俱樂部辦公樓距離球員宿舍并不遠，餘力和劉若釩一路上還在聊着足球和遊戲。這時候，兩人更像是朋友，而不是教練和球員的關系。

“我現在要是跟你說什麽巴爾加斯、帕斯卡爾、巴雷羅、穆圖，估計你一個也不知道。”

“都是球員？”

“是，我一直喜歡玩一個叫足球經理的遊戲。我記得應該是2012版，有一次選了佛羅倫薩，結果發現這些人都出乎意料的好用。那個檔一玩就玩了10多年，竟對這個球隊玩出了感情。”

“哥你玩個遊戲都那麽當真，感情會不會太泛濫了？”

“你老毛病又犯了啊，是不是需要我來修理修理啊？”

餘力說着就舉起了右手，作勢要打下去。

劉若釩突然說：“哥，看那個！誰這麽晚了還在加練啊？”

餘力往劉若釩指的方向望去，球場上确實有個身影。劉若釩剛想喊一聲，結果被餘力制止了。

“先别喊，我們一起去看看。”

兩人快步走到球場外，躲在一個角落裏偷偷往裏看。

“教練你快看，是張玉甯哎！”

“噓……”

“這家夥，平時訓練完就會加練射門。怎麽現在變态到晚上又加練一輪，是不是瘋了？”

劉若釩看不懂，但餘力能猜到一二。張玉甯向來對自己的要求很高，但近兩輪的進球荒讓他對自己的表現很不滿意，所以才會出現在這裏，通過加練提高自己的射門能力。

“一個人練多沒意思啊，咱們去和他一起練吧？”

餘力剛想拉住劉若釩，結果他早一步進了球場。

“一個人練不悶嗎？我跟你一起練會。”

“随你便。”

張玉甯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球上，看都不看劉若釩一眼。

劉若釩閑着沒事，就在一旁自己颠球玩。

“教練，你也進來看看呗。這貨的訓練方式奇奇怪怪的，一會兒該走火入魔了。”

餘力走進球場，發現張玉甯竟然連發球機都用上了。

發球機是一個能夠自動将足球彈出的裝置，通過調整彈出的角度，可以變化球的高度。張玉甯将發球機放在大禁區兩側來模拟傳中，自己則在禁區内面對來球選擇頭球或者射門。這一項練的是射門的時機和協調性。除此之外，張玉甯還在球門的左上角和右上角都挂了一塊毛巾。他在大禁區外帶球内切，打門時全部選擇有角度的搓射，隻有球碰到毛巾才算成功。這一項練的是跑動中的射門精度。

但這還不是全部。餘力在場邊站了10多分鍾，竟看到了七八種訓練方式。餘力不禁在心裏感歎，隻有内心足夠迫切，才會對自己那麽狠。

看來張玉甯這一次是決心要打破進球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