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這裏高檔次的酒這裏一處,别的地方都是些個黑窯子,想必王捕快見識過了青龍河的風光,那等地方也入不得眼。今日我招待捕快,必叫捕快舒坦了。西涼城的康樂紅樓,雖然不如青龍河,但到底也是名彰西涼一帶的好去處。江南來的潤女子,塞外的野辣椒,極西的胡姬,甚至還有昆侖奴,各色風光也是一絕。到時候都讓捕快看看,捕快喜歡哪樣,就要哪樣,捕快若是博愛,便來他個大被同眠,嘿嘿——吸溜——”
侍衛越說越來勁兒,自己到忍不住吸起口水來。
王川點頭應付,心想這裏的花樣也是不少。這麽多的花樣,如今也就隻有在這裏才得見吧。當年各地風光,在青龍河兩岸也是出現過的,但在神朝開朝以後,朝廷對勾欄之地管教越發嚴格,非法買賣堅決杜絕,那樣的風景,便漸漸在神朝内地絕迹。如今也隻有極少妓院外域女子,在各年間昙花一現。這西域妓院裏的女子,來得也不知道正規不正規。這個侍衛倒也夠莽,也敢瞎來,也不怕來自京城六扇門的捕快記下一筆,以後有由頭把這裏端了。
侍衛對這裏輕車熟路,看來雖然說西涼軍管制,他還是這裏的常客。王川聽着老鸨爺長爺短的招呼,跟着侍衛一路上樓,進了個包房。
“老規矩來,再上小菜兩碟,好酒一壺。姐兒算我的,酒菜記賬。”
侍衛說道。
王川仿佛一個從未進過煙花之地的老實人一般,跟在侍衛身側一言不發,老老實實,心裏卻不由吐槽,真是“公私分明”。
“好嘞。兵爺稍待,二位稍待,我這就去安排。”
老鸨唱了一聲,高高興興出去,掩上了門。
老鸨剛剛出去,王川就忽然聽見窗外一陣喧鬧。這時天色已經盡黑,這房間又是康樂紅樓的邊房,窗戶另一頭,正是青樓背面,西涼城中的正街。
“有什麽事?”
王川好奇問道。
“不知道,我看一看?”
侍衛說着,推開了窗戶的門。王川也跟着過去,就隻見窗戶之外,人頭攢動,在這個夜裏極不常見。
要知道在西涼城裏,宵禁實行得可比京城嚴多了。王川傍晚時進城來,接上幾乎已經看不到人,這時候卻又偏偏出來這麽多人,是怎麽回事?
“哦,原來這樣。”
侍衛說着,一指窗外遠處,說,“王捕快,你看那裏,這裏面可是有你的功勞的。”
“啥玩意兒?”
王川一時迷茫,東北話都冒了出來。随着侍衛所指方向看去,那裏是一個十字路口。路口上擺了一輛囚車,囚車鐵籠不小。籠中架起十字鐵架,好像是焊接在籠子上一樣。籠子四周站了幾個侍衛,衣着又跟西涼軍不一樣,看起來倒是跟六扇門的制式皂衣有些像,但加了一層胸甲。侍衛們人手拿着一個火把,将夜色照亮,四周擁擠的人群和籠子裏的人因此能被看清。
一個白發老妪被雙手張開綁在十字架上,腦袋低垂,脖子前挂着一個牌匾。牌匾上的字不大,王川站在遠處青樓之内,即使有火把照明,也看不清上面的字。
但那個老妪王川認識。那正是王川一路從京城帶來的,福善莊的福老太太!
福老太太垂頭喪氣,跟京城時的瘋癫、追殺王川時的狠厲都不一樣,有點可憐。但王川心裏生不起一丁點恻隐之心。要知道這瘋老太太是一心想殺了自己的。自己若是對她恻隐,那簡直是找死。
善念可以常懷,但不能輕動。
“這大半夜的就要處刑了?”
王川有點搞不明白。
侍衛搖了搖頭,道:“這是城主府和六扇門衙門的事,王捕快來自京城六扇門,都弄不懂的話,那我一個當兵的大老粗,就更弄不懂了。”
王川沒再多問,細細看向遠處。那些身披胸甲的侍衛走出一個來,從人群裏拉出一個中年文士模樣的家夥。那文士站到籠子前,隔着籠子看福老太太胸前牌匾上的字。然後扭頭來說話,說話時不時又回頭看,然後環顧四周,看來是應侍衛們的指示,給衆人宣讀牌匾上的字呢。
“福善莊福家的老婆子,果然名不虛傳啊。困她連十字鐵籠都動用了。這可是用來關押重型嫌犯還有江湖高手的。就隻有這樣的鐵籠,才能鎖住那些窮兇極惡之徒,尋常籠子,可沒多大用處。”
侍衛說道。
“這樣啊。”
王川點了點頭,這倒是西涼特産,京城六扇門也沒有。王川放眼細看,果然好用——
隻見人群彙聚的正中央,那被火光映得有一點發紅的籠子裏,福老太太的胳膊被綁在十字兩側,用鐵鏈拴得死死的。重重的牌匾又挂在胸前,把老太太本就有點駝背的身軀押得更彎了些腰。
“還有點用,搞得像西方特色似的。”
王川說道。
侍衛道:“王捕快還真是見多識廣。你還别說,這法子還真是借鑒了極西蠻人。那裏的人偏愛用火燒酷刑,燒人的時候,就把人架在十字架上。”
王川張了張嘴,這下沒話說了。
這時候,遠處那文士總算宣讀完了牌匾上的話。王川早注意到文士在宣讀的時候,人群裏有侍衛在穿行,把一個個籃子發在人們手裏,籃子裏爛菜葉子臭雞蛋不少,甚至還有或大或小的石頭。
随着文士宣讀完畢,人群頓時哄鬧起來。伴随着一陣陣怒罵聲,各人手裏的爛菜葉子臭雞蛋和石頭都往鐵籠飛去。圍守四周的侍衛頓時倍感壓力,往旁邊挪了挪,免得被殃及池魚。
“砸死她!”
“老不死的!”
“對,老妖婆!”
“福家壞事做盡,如今就隻剩你一個性命,報應!”
“活該!”
“對,報應!”
……
人群裏聲音越吵越大,漸漸王川都聽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