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想在趁着這幾天的功夫,看看怎麽給陳蓮豐富一下日常生活,讓小姑娘别整日悶在家裏等自己,但現在,王川卻沒有時間了。
知曉了相公要出京辦差的陳蓮萬分不舍,一夜逢迎,讓王川有些吃不消。出門以前,小姑娘依依不舍,楚楚可憐,王川歎了口氣,卻隻能囑咐小姑娘多出去走走逛逛,别整日悶在家裏,自己把多餘的錢全放在家中,讓她有空可以去書坊裏買些書來。
當然,陳蓮是被梁捕頭送給自己的。王川離開之前,自然是要拜托梁捕頭幫忙照顧一下。那瓶姐兒平日裏雖然放浪形骸,不似好人樣,但好歹聽陳蓮說,在樓中也是待小姑娘極好,常照顧她的。瓶姐兒又是梁捕頭的老相好,知道個中内情,讓她時常來照顧照顧陳蓮,陪她聊聊天解解悶兒,也是可以的。
安排好一切,王川到六扇門裏歸隊,并在龍捕頭麾下,啓程出京。
平日裏王川或是會懶散遲到,但在有随隊行動時,王川但要确定參加,就定會守時守矩,以免耽誤事情,給同僚造成麻煩。
歸隊之時,龍捕頭麾下還正快要準備完畢。爲了這一遭抓捕,楊總捕特地給一行人安排了數量足夠的西涼馬,這種馬步子大、耐力足,适合長途奔行。王川領到一匹,稍微熟悉過了,就和衆人一同遷馬出京。
京城外古道長亭,芳草如林。路旁垂柳密集,随着晨風動時,發出沙沙的聲音。大清早蟬鳴未起,鳥叫卻多,和在柳葉的沙沙聲中,低淺悠然,如同綠林低語。
長亭下滿是人頭,聚了約有二十來人,男男女女,衣着華麗,也不知是在給什麽人送行。
“哎呦,那不是楊總捕嗎?”
隊伍裏有人眼尖,一下子看到了什麽。
衆人紛紛瞧去,就見總捕大人混在那群人中,虎背熊腰頗爲顯眼。
“那是小紅樓那倆花魁大小牡丹,她們也在!”
“青韻樓優昙。”
“碧河坊小桃花!”
“花街有花名的妓子來了這麽多!”
長亭下那些個花紅柳綠的女子一一被認了出來。衆捕快紛紛驚歎:“哪位有如此本事,能使楊總捕和如此多的妓子都相陪送别?!”
但看起來,楊總捕似乎并不愉快啊。
王川皺了皺眉,感覺事情沒那麽簡單。那些女子他自然是差不多都認識的,平日裏再花街巡街,他沒少被這些妓子們撩騷調笑過。
那一群人裏女子多爲花街妓子,但那些男子,身份卻各有不同。
“禮部侍郎!”
“戶部的也在!”
“還有青龍書院王教習!”
“四大才子……”
衆同僚把那些男子也一一認了出來,更是啧啧驚歎。那被送行之人到底有多大能量,引來如此多的京中名人相送,還讓楊總捕都顧不上給同僚踐行,跑去跟在人堆裏黑臉。
“陣仗這麽大,可憐這些柳枝啊。”
龍捕頭發出一聲輕歎。
人群折柳相送,依依惜别,柳樹上枝條綠葉便被拽下不少。
這其實都算好的,文帝時長亭邊有一棵柳樹,因被著名詩人爲友人折柳贈詩而出名,得了個“送别柳”的稱号。那詩傳遍四海,送别柳遭了殃,沒過半月,被人扯光了枝條,成了一根光棍。
自那以後,京中文人學生爲了保住這個絕佳的送别一景,就成立了一個護柳社,又稱綠社,在神州朝曆史中發展了有近百年光景。後來到了景帝年間,這個昔年轟轟烈烈的社團就銷聲匿迹了。據傳聞,此社解散,是因爲社團爲離别柳而成立,折柳離别之風盛行,男男女女你侬我侬,後來一不小心,發展出了折柳炮,緻使社裏關系混亂,發生了不少綠帽沖突事件。到後來社内矛盾積壓難除,而且越來越大,綠社就分崩離析了。
在那以後,京城外長亭下古道折柳的風景就少了許多,但這畢竟還是文人風情,偶爾也有其他人附庸風雅,這景緻還是可以見到的。
不過像今日這樣的盛況,就相對很罕見了。
“哦哦,我知道了!他們是在送青龍書院詩詞教習韓同!”
“桃花小詩韓同!”
這個人和這個名号,去年青龍燈會伊始,就名揚京城,王川自然知道。那燈會上韓同連出六首桃花小詩,捧出了碧河坊花名妓子小桃花,自此深受花街追捧,而且他在青龍書院裏教授詩詞,四大才子裏以詩詞揚名的才子,就是他的學生,其他門生,又有不少進了朝中六部,是以他通過門生故舊,在花街裏流連,又與六部大佬勾搭上了,是以此次出京,才有這麽多的人物前來相送。
“不過好端端的,韓同當着教習,爲什麽要出京呢?”
王川忍不住疑問道。
“這事我卻知道些内幕,與你們知道,你們可别外傳。”
龍捕頭嘿嘿一笑,說道,“上個月龍捕頭在花街裏丢了面子的事,咱們回京以後,想必你們也都聽說了。咱們六扇門前幾日端了那倚翠樓,聽說就有好幾個韓同的門生在裏面。而且據我所知,那韓同當日其實也在倚翠樓的。倚翠樓在花街裏聲名不顯,沒有花名妓子坐鎮,是以陪侍韓同的,隻能是個姐兒。哼!花名妓子有了名聲,都愛端個架子,學良人樣,哪有沒花名的姐兒們美妙撩人?那韓同平日裏都是花名妓子相陪,許久沒嘗過那些姐兒們了,哪能接得了姐兒們手段?沒一會兒就招架不住,拉着那姐兒私下裏尋地方去了。他畢竟是風流名人,在花街樓裏裏還放不開,帶那姐兒出去耍子,這才躲過了一劫。”
說到此處,楊總捕頓了一頓,又道:“不過他的門生在六扇門裏被咱們撬開了嘴,楊總捕面聖上禀,皇上便知道了。這種爛事,皇上哪能容得下?朝中衆臣身居要職,又事關朝廷顔面,不好傳将出去,隻被罰了數月俸祿,以示警戒,那韓同卻不是朝臣,皇上哪會管他死活?如今看來,他是在京城裏幹不成咯。”
“所以昨晚楊總捕應酬,就是被這群人請去了?今日一早又來這一出,是要給楊總捕難看啊”。
王川回過味來。說到底,這其實是在給楊總捕示威呢。
——看,你爪牙再硬,我們還不是潇灑風流?即使出京遠去,也有如此多人相送,還有如此多美豔妓子折柳長亭。你奈我何!
那就怪不得楊總捕臉黑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