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中旬,這一夜光亮分明,将大宅子橫豎包圍的四條道具平展展的,地上的石子在月光下都清晰入眼。六扇門的捕快們身着黑色便衣,分散在宅院四方,但乍一看,根本沒人能發現他們。
捕快們早就深受訓練,借着夜色陰影潛藏身形,不是什麽難事。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打更人敲着銅鑼轉了一圈,往正南邊對着富商宅子的小樓裏一鑽。
小樓裏點着一盞昏暗的油燈,照出三張臉來,在有限的光源裏忽明忽暗,展現出幕後黑手一樣的陰暗氣息。
“禀告梁捕頭,龍捕頭,王指揮,屬下巡遊一圈,未發現狀況。”
打更人拱手行禮,彙報說道。感情此人扮作打更人,卻是在京外勤一組的陳正。這劣貨叫道王指揮時,對着坐上一人擠眉弄眼。
坐上那人正是此次抓捕行動總指揮王川。王指揮沒好氣地翻個白眼,眼見龍捕頭和梁捕頭都瞧自己,等待自己下令,便道:“繼續打更去吧。”
“領命!”
陳正說着,轉身往門外一跨,“咣”的一聲,就敲響了和打更人借來的鑼。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鑼聲語聲漸漸遠去,王川掏掏耳朵,歎了口氣。
要命啊!這兩位捕頭感情真指着自己指揮全盤啊!
王川感覺自己正像一頭大猩猩一樣,在被兩個上司圍觀。
——噫,這隻大猩猩竟然會算一加一等于幾,厲害厲害。
——噫,這臭小子竟然能組織安排得了這麽多人的大規模行動,可以可以。
萬幸這間臨時借來的樓中沒有香蕉,不然這兩位甩手掌櫃不知道會不會給自己丢來一根。
王川起身出了樓,問藏在樓門口暗處的同僚:“那個黃元文呢?”
那同僚搖了搖頭,說道:“沒見着他,該是就在門口蹲着呢。這家夥心疼他那兄弟,可不舍得跑遠。”
王川點點頭,道:“麻煩兄弟把他找來。沒有潛伏經驗,還敢到處亂晃,而且那裏面的人怕是都認識他,跟個靶子似的,也不怕露了馬腳。”
“沒問題。”
那同僚應了一聲,就去找黃元文。
這個同僚也是京中外勤一組的。此次兩組同僚,也被王川細分了任務。在京一組畢竟較爲年輕,于大案要犯抓人一道,還是經驗不足,幹脆在富商宅子外四面撒開,專于蹲守,發現情況不對,可互相告知,聯絡龍捕頭一組。若宅子裏有人出來,龍捕頭手下同僚則可出擊抓人,看出來人數派出人手。這樣蹲守者,先出者,候補者各有職責,抓捕方案更穩妥些。
王川返回桌前坐下,精神有些萎靡。時至深夜,正是該睡覺的時候。可惜有兩個捕頭在旁邊,不然王川定要偷會兒小懶,打個小盹兒。
“可惜……可惜……”
王川心中暗歎。
旁邊梁捕頭瞧見王川散漫模樣,卻是氣不打一處來。
六扇門中各捕頭都已盡知,這混貨是他梁捕頭特意提到楊總捕耳朵裏的,是他親選的接班人,結果未想到了議事堂會上,讓王川出露頭角,這混貨卻露出這麽一個散漫架勢來,若不是最後瞎貓撞見死耗子,那跑偏法子撞對了楊總捕心意,他梁捕頭真不知要被其他捕頭怎樣笑話。
而現在,大事當前,這混賊還敢偷懶!要是此處隻有他和王川也就罷了,偏龍捕頭也在這裏,這混賊還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還嫌丢人不夠嗎!
梁捕頭氣得又往王川踹去。
然而王川雖然迷糊,防備梁捕頭卻很激靈。梁捕頭腳上生風,王川立有感應,蓦地從坐上蹦起,堪堪躲了開去。
“嘩啦。”
梁捕頭一腳踹空,腰往前一閃,屁股帶歪了凳子,登時一個不穩,坐倒在地上,那凳子倒下,咔拉拉滾将出去。
龍捕頭忙把梁捕頭拉起,笑道:“梁捕頭好端端的發什麽火?再多幾下,你這把年紀,老腰可受不住?”
王川沒敢告訴龍捕頭梁捕頭梅開二度腰功強勁,老實跟龍捕頭一起把梁捕頭扶起,又端起凳子,讓梁捕頭坐好。
梁捕頭手扶老腰,老臉黑了又紅,氣道:“這混賊忒也懶散。不去外面看着也就罷了,坐在這裏還打迷糊。氣死我也!氣死我也!”
龍捕頭道:“梁捕頭這你可就錯了。王川兄弟而今擔任總指揮之職,爲帥者,自應身居帥帳,不然尊卑難分,何以指揮事務?這小兄弟腦子好使,做事也有條有理,甚合我意,不若此次事了,來我組中?我許你副捕頭之職,你看願意?”
王川臉都綠了,忙道:“龍捕頭千萬别介,屬下才疏學淺,當不得如此。而且屬下随梁捕頭做事,不好改易門庭。”
梁捕頭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龍捕頭道:“這位兄弟着實不錯,可惜,可惜。”
梁捕頭沒好氣道:“可惜什麽?老夫門下,自有老夫幫襯。将來前途不比去你那重案組低。”
“有動靜了!”
門口處忽然有人彙報。兩個捕頭頓時顧不得争執,刷的起身,踢開凳子飛奔出去。
王川跟在後面,掀簾入街,卻見對面那宅院大門已經半開,一個渾身上下光溜溜的男子被拉到了一旁牆邊,仰面朝上按倒在地,嘴裏塞着布團,發不出聲。
那男子不住掙紮,卻因胳膊腿腳全被按住,掙紮使勁兒間,隻能扭腰提臀,月光下一條蟲兒跳上跳下,好不歡騰,讓王川感覺他不像是服食逍遙散的,倒像是吃了合歡散。
“老實點,鬧什麽鬧!”
也不知是誰怒斥一聲,夜色裏黑漆漆的胳膊一彈,手指一捏,一揪,仿若揪橡皮筋似的,揪得老長。而後手一松,那蟲兒一縮一彈,如遭雷擊,立時萎靡。
那男子也一下子僵直住了,再難動彈。
王川看得眼皮一跳,宅院門前不少捕頭下意識地捂住了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