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兒都不奇怪,甚至即便真的蠢笨,也無非忠厚老實不知動腦,這都并非什麽壞事。真正的壞事,是這些蠢笨者自诩聰明,實則愚蠢一塌糊塗,這才是害人害己的壞事。
去歲冀州常山有戶農夫在地裏偶然得到了畝産四石多的麥子,正逢州府官吏下派地方收集農具,聽說縣中有這樣一件令人驚奇的事情,七十畝田地裏有二十畝長出百石糧食,大爲驚奇。官吏便将這百石糧食盡數以高價收上,分發趙國諸縣作爲種糧。
燕北也曾事農,對高産種糧極爲重視,何況故趙郡田地衆多,不求盡數畝産四石,隻需其中五成便可足夠二郡之用,這意味着什麽?
這對燕北收上的賦稅沒有太多影響,卻能令冀州本二百錢的糧價降至一百八十錢;而首當其沖的趙郡,陡然多出數十萬石糧食,足矣使郡中糧價暴跌至三十錢。
這是有迹可循的,早年天下未亂幽州先亂,窮苦幽州年年不能自足,需冀州青州運送錢糧補給。劉虞初上任州中任刺史,在任幾年整饬吏治敦促百姓種田開荒,兼得遇上豐年,便使整個幽州糧價跌至三十錢。
那時候的幽州豐收,恐怕也難及如今趙郡畝産四石糧食。
如果糧價能跌至三十錢,燕北便能從趙國農家盡數購來足夠北方所需之種糧,如此往複三五年,天下窮苦之相便能得到改善。
種糧沒問題,燕北自己在趙苑近畿的田地雖然不到四石,卻也比往常兩石、兩石半要來得多,基本上維持在三石……燕北自己在邯鄲城外的百頃田地雖然灌溉充足,但着實算不上什麽沃土,過去都是趙苑近畿的林苑,長了遍地野草。燕北讓人整修之後修造了畜欄用來養馬養牛,其餘的地方才作爲田地,這大約在趙地是最次的土地了。
倘若在趙苑附近都能達到如此畝産,那麽常山農夫所言不虛,畝産四石并非空言。
可是偏偏,趙郡今年的糧價沒有大跌,至少沒像燕北想象中那樣跌落……郡中真正遵從官府意志的百姓,并不多。等到郡中傳出有人種出四石糧食,百姓們這才慌了神,火急火燎地向官府、向那些安心種田的百姓索求糧食。
這不是傻,是什麽?
原本多種糧食的機會都放在他們眼前,種糧都送到他們手裏,誰知道被人扔到哪裏去。
一時間燕北也懶得去管這事,幹脆改變自己的策略,不再白送,用比糧價稍高的價格将這些種糧放在市集中售賣,這下倒是幾日之間售賣一空。
到九月下旬,北方邊境終于傳來好消息。
“大王,鮮卑亂了!”
北疆的傳信騎卒持幽州牧燕東印信親書,有沿途亭驿備馬護送直達趙王宮的權力。騎手從幽州上馬帶着來自塞外的書信戰報一路疾馳七日七夜,兩腿都磨得鮮血淋漓,從馬背上下來便走不成路。在這場戰役中,幽州向邯鄲城傳遞戰報的可不是大字不識的軍卒,他們都是幽州書院最優秀的學子,漢學、射禦及軍略都爲個中翹楚。
不過這個騎手被邯鄲城關上的軍卒用木架擡到趙王宮時,宮内的氣氛令人壓抑而擔心。
宮人跑前跑後,到處彌漫着草藥煎出的味道,東宮之外盤坐着上百僧人,宣揚佛号;上百道人祭祀,甚至中間還有巫女翩翩起舞……燕北沉着臉從宮中走出,翻身上馬疾馳宮門前,對躺在墊子上的騎卒道:“戰況如何?”
騎卒弄不清楚宮内究竟出了什麽事,戰戰兢兢地說道:“七月上旬,太史将軍攻破東鮮卑,東鮮卑餘部西遷與中部鮮卑内讧,襲轲比能部,其部下首領瑣奴戰死,随後攻破部落上百,一路西走直至被西鮮卑大人步度根擊潰。”
燕北沉着的臉上這才終于有了些許喜意,點頭道:“好,很好。”
說罷,便指派人手帶騎卒下去醫治,對左右幕僚道:“給騎卒好生醫治,現在宮裏最不缺的就是醫匠。”
左右幕僚點頭稱是,接着燕北叫上田豐等人一路向偏殿走去,邊走邊道:“若是如此,轲比能北走撤軍便有了緣由,并州牧馬壽成還未回還,将前些日子的戰報找出來,他率領多少兵馬出關?”
中部鮮卑部落大部分因内讧而被攻破,但西遷的東鮮卑不可能将草原上所有部落都一掃而空,就像太史慈不能一路沿襲東鮮卑所有部落一樣。這些西遷者幫燕氏掃清了轲比能最大的後盾,接下來太史慈要面對的就是轲比能本部的兵馬了。
盡管轲比能兵馬衆多,但這一次他被東部落的西遷者拉到與太史慈相同的情況下,遠征軍的赢面更大了一些。
現在就看,馬騰能不能與太史慈一同對轲比能達成合圍之勢了。
“并州馬使君親率兵馬兩萬餘兵出雁門,應當已經與轲比能交戰了。”田豐捧着戰報,邊走邊說道:“此時,此刻。”
燕北點頭,在輿圖上依照太史慈與馬騰的進攻方向勾畫着,但他知道這一切都不過聊以慰藉他自己的心罷了,對戰局根本不會産生任何影響。旋即他擡頭問道:“益州的戰事,還沒有結果麽?”
“雙方在白水關下多次交戰,互有勝負,對攻破敵軍還沒什麽好辦法。”田豐接着不需要燕北發問,便接着回答荊州、江東的戰事,道:“江東徐将軍已率大軍渡過大江,駐守柴桑以西守東攻的策略向孫氏進攻。荊州的戰局并不明朗,但大局上應當不會出現太大意外。”
“好……”
燕北的話還爲說完,突然偏殿外闖入一人面帶喜色地拜倒在殿外,高聲唱道:“賀喜大王,王妃母女平安!”
燕北猛地從坐榻上起身,深深地呼吸,轉頭向左右望去,左右幕僚皆拜倒賀喜。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