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氏在西南的戰事還未能見到戰果,一來是益州地勢難行,兵馬行進極爲緩慢,二來則是因爲傳信騎兵亦難以快速抵達,在益州那樣的地方,就算是最老練的騎手也隻能蹒跚而行。
不過在荊州,張遼取得了豐碩戰果,先是水軍将領薛州于颍水擊敗張允所率荊州水師,随後陸上高順于華容擊敗蔡瑁并斬獲其首,度遼将軍張颌更是親自攻破襄陽,截住了劉表的正妻蔡氏與其子劉琮。
至于蒯越等人,不過是附帶的罷了。
荊州牧劉表因此摔斷了腿,在荊州上層引發軒然大波,退守宜城後盡管他仍舊有足夠的武士來據守城池,卻因憂憤而病倒……至于病因究竟是憂憤還是腿傷,沒有人在乎,因爲這根本就不重要。
接連敗績,令荊州吏民皆難生抗敵之心。俗話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荊州已經在燕氏的步步緊逼下不知鼓舞了多少次士氣,可每次面北而戰得到的結果皆是慘敗,事到如今,人們哪裏還能再有多少士氣呢?
人們紛紛将目光轉向盤踞荊州的另一諸侯,曹操。這種時候,沒有誰認爲荊州府還有阻擋燕氏的力量,如果希望活下來的話,倒還不如投奔曹操,于江陵之地借地利以相抗燕軍。
不過有些事是荊州人所想象不到的。劉表病重加以腿傷,令荊州府定下繼承人的事宜提上日程。先前劉琮在州中時,因其與蔡氏聯姻,深得蔡夫人喜愛,故而州人皆言劉荊州有廢長立幼的念頭,州中官吏也多分爲兩派,爲了效忠的幼主而相互内耗。不過如今劉琮爲燕氏所獲,煽動枕風的蔡氏亦爲敵軍所得,反倒間接地扶持了劉表長子劉琦一把,爲其繼承荊州掃清了大半障礙。
荊州内部反倒安定了。
劉表不能理事,州人便推舉其子劉琦暫代州牧,以行軍政之事。
好景不長,這位面容多與劉表相似的荊州公子才不過做了一個月的代荊州牧,接着便收到如晴天霹靂的消息。趙王燕北把劉琮放回來了,非但放了回來,而且還領荊州牧的官職坐鎮襄陽!
五月下旬,張颌送劉琮等至邯鄲,至七月,劉琮獨身回荊州,領趙國荊州牧鎮襄陽,總荊州之政。劉琮于襄陽安頓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向荊州各地傳遞書信,言其已與趙王議和,荊州安定,請流離失所的百姓士人重回家鄉,并替趙王宣告四方,暫時與荊南停戰兩月,兩月之後将發大軍讨伐曹操,望荊州士人莫要自誤。
除此之外,劉琮還請人向兄長劉琦傳信,讓他将父親送往襄陽,趙王宮已向襄陽派出名醫爲其醫治重病腿傷,希望他顧忌絲毫血親之情,不要再領兵向朝廷對抗,做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徒。
假的,除了燕北真的給他荊州牧官印之外,都是假的。
名醫是有的,太醫令張機被燕北派至荊州,但并非是爲劉表醫治病患的,燕北哪裏有空往荊州派什麽名醫,他巴不得劉表摔死才好。真正的原因便是劉琮并未孤身回還荊州,盡管燕北确實扣下了蒯越與蔡夫人,但同樣給劉琮安排了一人相随,這人是先前留守中原的郭嘉。
前些日子郭嘉給燕北傳信說他時常感到疲憊,身體氣力大不如前,想去邯鄲修養。不過燕北認爲北方眼看再有半年又至冬天,恐怕對患病的郭嘉多有不利,正好有荊州這個機會,便讓郭嘉随劉琮前往襄陽,順便安定荊州。從邯鄲一路南下的太醫令張機也是燕北派來給郭嘉治病調養的。
而劉琮馬不停蹄地向荊州各郡傳信的手筆,自然也是郭嘉做的,不論是奉勸荊州吏民回到荊州北方還是借劉表病重來給劉琦扣屎盆子,郭嘉都隻是稍稍給劉琮提供一點兒思路,剩下的事便被這位新任荊州牧水到渠成地做好。
奉勸荊州吏民的書信就不必說了,這是一條釜底抽薪之計,如今雙方兵勢局面懸殊,人們都争先恐後地想着如何能避免禍患,這種時候隻要占據荊州半壁的燕氏能夠開放關卡放行,數不清的吏民都會從南方遷徙回北方,不要說那些跟着劉表避難的荊北人士,就算原本是荊南的吏民,也會火急火燎地舉族搬遷至荊北。
人們安土重遷也是要分時候的,讨董之前百姓的确安土重遷,誰都不願背井離鄉,可結果呢?結果便是不知道多少世家大族良苦百姓被戰争席卷,爲此付出慘烈的代價。何況荊州人士大多在十幾年前都不是荊州人,他們到這兒也隻是避難罷了,現如今燕氏的赢面較大,他們自然更願意逃到能令地方長久安定的燕氏治下。
若沒了百姓、荒蕪了田地,曹氏在長沙還有什麽可令人畏懼的呢?
劉琮寫給劉琦并昭告天下的書信,便更是用心叵測了。劉琦可能帶着劉表回襄陽麽?不可能的,就好像現在燕北給曹操、劉備寫信讓他們去邯鄲,就算說得再天花亂墜,敢去麽?
一不小心就是個死,誰敢去?
既然知道劉琦一定不敢回襄陽,那麽郭嘉便把該說的話都說在前頭……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進一步在德操方面将現在真正的荊州當家人貶個幹淨!
至于說手段不算高超,當然不能用高超的手段,現在燕氏在荊州的當家人可是劉琮,在人們心中有部分正統性的劉琮,就得用低劣的手段來污染他的名聲,不然趙王怎能放心?
荊州的兵事有張遼、張颌、高覽等人在,根本無需郭嘉操心;在治政方面,劉琮表現出其極爲低下的才能更是令郭嘉大悅,再沒有比這還符合燕北期待的事了。
過些時日,等劉琮将荊州治理地天怒人怨,到時候趙王再把他貶回邯鄲做個無足輕重的閑散官吏,派來一名有才能的繼任者,荊州便算完全收入燕氏囊中,豈不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