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北端的襄陽戰場,甘甯臨陣投敵,輕易葬送了荊州軍一個校尉部,颍水東西,六艘八艘艨艟多半進了燕氏手中,而剩下的少半,也送給河神沉入水底。
不過損失僅僅隻是一個校尉部,何況其中還有近千甘甯本部,這種折損在劉表看來并不算什麽,隻是失了甘甯,便意味着荊州軍要再度與燕軍陸戰了。
陸戰,要看文聘的,倘若文聘在這時候離開劉表,才是真正的滅頂之災。
另一邊,大江之上薛州統帥船隊與荊州張允部短兵相接,海寇們過去使用在曹操身上的手段,如今照例搬出用在荊州軍身上卻無法盡收全功……他們的對手不是不熟水性的曹氏兖州軍,而是自小到大生長在大江北岸的荊州水卒,不論接舷還是沖撞,雙方都無非是平分秋色,何況荊州水軍的戰船數量遠超薛州部,更有一艘樓船及大型鬥艦的助陣,遠遠望去便不可與之匹敵。
薛州唯一的優勢,不在硬碰,而在于他們的強弩比荊州軍更準、更穩,上弦更快。
除了樓船上搭載整個校尉部的荊州軍還能于船艦上站穩腳跟,其他小船上的水軍在混戰中站穩都很困難,強弩上弦弩矢卻一個勁兒地掉,因此荊州軍中弓箭的數量遠勝強弩。
但薛州部沒有這樣的風險,因爲他的部下大多海賊,過去有弓弩使用的機會有限,因而弓術普遍不佳,故而在領取軍備時張遼幹脆給他們劃撥了整整一千五百把強弩,算上先前的弓弩遠射力量已達到兩千餘之衆,何況燕軍強弩裝備壓片,即便在晃動的戰船上也不會因抖動而将弩矢抖掉,故而更穩更快。
在意識到短兵相接給己方帶來更大傷亡後,薛州便下令船隊遊曳而戰,以強弩與敵船對射,盡量避開直接與敵船交戰。但這種事也不是說避免那就真能避免的,先前沖入敵軍陣勢的船艦必然因缺少後續支援而被敵軍圍困剪滅。
這意味着他們費盡心力加裝撞木的商船将失去作用,比起鬥艦,這些商船的甲闆太低,在水卒對射中無法占據優勢,卻在戰前安排了大量準備接舷戰的武士,這等于浪費了大量兵力。
薛州沒有燕氏諸将共有的财大氣粗之特性,他習慣了手裏兵卒有一個算一個,容不得半點損失,這讓他非常焦躁。
轉眼之間,四艘艨艟、七艘走轲的船隊在接舷戰中損失殆盡,敵船大部以樓船爲中軍,兩側各布鬥艦,随後大片艨艟聲勢浩大地朝薛州部沖鋒而來。
薛州一路且戰且退,依靠衆多快船在速度上的優勢帶着敵船陣勢在水面上兜圈子,但這仍舊不可避免斷斷續續的船艦損失。對走轲來說,但凡被那些大船碰到,便是船毀人亡的命運,何況他們在與荊州軍對射中本就不占優勢。
水中局面如此不利,路上的戰事卻要好上許多。說實話,戰事開始盡管張遼老大不情願,但高順等人仍舊提着心思,畢竟敵人是荊州啊,又如此陳大軍迎戰而來,誰能心如止水?
但等到雙方接戰,高順就不這麽想了。
活該荊州到這般地步。
荊州軍居然沒有固守華容谷道,率軍從谷道中出來,迎擊他們了。
這也不怪蔡瑁,蔡瑁可是引領着兩萬大軍,早先便占據了華容谷道中險要之處,全心備戰防禦張遼,不過張遼軍的進軍速度卻要遠遠低于他們的預料,蔡瑁足足在華容谷道焦灼地等待了三日,才在斥候的回報中聞訊燕軍的進軍速度……太慢了。
燕軍步騎一日僅行四十裏,就算是略顯輕快的前鋒之軍,也僅僅日行五十裏,路上累了便歇,渴了便停,完全不像火急火燎踏上敵軍土地急着争利的軍隊,倒像是在自家領地中巡邏一般無所顧忌。
讓蔡瑁覺得,這像個誘餌,引誘他們将注意力放在這裏,實際上卻要前往他處。而這個‘他處’,今時今日對荊州來說,便是江陵與枝江了。
曹操!
蔡瑁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燕氏是否已經與曹氏講和,共圖劉氏?
蔡瑁的猜測并非空穴來風,荊州由上至下都對曹操進駐長沙之後才通報劉氏頗有微辭,實在大敵當前,否則單單此舉便能使雙方進入曠日持久的戰争之中。如今曹操将兵截斷劉表後路,燕氏在荊北又逼降甘甯,眼看着文聘若再不敵張颌劉表便必須放棄襄陽退入宜城,可後路被曹操的兵馬截斷,倘若宜城再不可守……能不能退走可就是曹操說了算,這種情況誰心裏能不擔心?
所以此時這個局面,蔡瑁最先想象到的便是燕氏與曹氏合軍,欲先吞并劉氏再做其他考慮。說來也是,否則曹操如此從沛國之地逃到荊州,在水上被擊敗後還能參與些許船隊?
荊州人不知道,曹操是搜羅了沿岸民船,又自汝南燕氏水軍搶了些許戰船才組織起足夠的水軍抵達荊州。
蔡瑁當先想的便是趁此機會,燕軍一定想不到他們會率先發兵迎戰,便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吃掉這支兵馬再做其他思慮。
燕氏軍的确想象不到荊州軍敢率軍襲來,不過可惜蔡瑁面對的是高順,可惜之所以高順行軍緩慢,是爲了給後面的張遼創造機會,而張遼在找路……從華容南繞到華容北的路,路還沒找到,荊州軍居然率先殺過來,這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蔡瑁連着強攻了高順簡陋營寨三日,以八千兵馬強攻,萬餘軍隊掠陣,還硬生生讓高順将八千兵馬打死兩成,一次又一次無可奈何的撤退,把這荊州宿将氣的鼻子都歪了。
等蔡瑁覺察出情況不對的時候,他驚恐地發現消息傳不出去,無論斥候從哪個方向走脫,最終都會如同石沉大海,他們被包圍了。
包圍,他有兩萬大軍,能把他們包圍的軍隊有多少?
蔡瑁都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