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甯就像在戲耍他們一般,派出兩艘艨艟在水面逗他們玩耍,時不時撲上去一陣沖撞接着立即退走,燕軍追擊則陣勢不齊恐被分割而食,不追卻又着實惱火。
“興霸,既燕軍水上不敵我等,何不發幾十條船攜帶火具沖至對岸,毀了他們的水寨?”甘甯是個殘忍的人,他性格裏這種殘忍會表現在他行事作風中的種種方面。而蘇飛恰恰最瞧不上甘甯的便是這種殘忍,他能在任何時候讓自己好像貓玩老鼠一樣,露出有趣的神态。“每日都是如此,勝則殺傷一二船,敗則死傷七八人,何必啊!”
這在有的時候不是件壞事,但更多時候,這并非是好事。
倒不是蘇飛瞧不上甘甯,而實在是後方的劉表看不上這些蠅頭小利,劉表需要一場大勝來維持其在荊州的統治。如今荊州已至内憂外患的艱難境地了,北面的度遼将軍部雖虎視眈眈,多少還能爲颍水所阻;東面的張遼卻來勢洶洶,就算調派兵馬前去阻擋,劉表心中也十分沒底。
北邊的張颌、高覽皆爲燕氏宿将,更有張繡這樣爲荊州抵擋曹操很久的叛賊,這已經夠令劉表心神驚懼的了,但這也比不上從兖州一路殺過來的後起之秀,張遼的威風。
張遼的人還沒到,但他的名聲遠比人來得更快!
幾乎以一己之力摧毀整個曹氏,将先前兖州東征西讨所向無敵的曹操從兖州驅趕到豫州,從豫州打進荊州,這等風頭甚至要蓋過早年燕氏第一戰将麹義!
這令劉表驚懼不已,然而也才僅僅是一半原因,真正讓劉表擔憂的是曹操,那個不請自來便盤踞在長沙的惡賊!
比威脅,曹操不及燕氏二三,但其可能的破壞卻更加大,因爲曹氏沒有和劉表宣戰啊!他們鑽進長沙,劉表受制于燕氏的威脅哪怕心有不願又不能斥責,到如今張遼自東面大舉進犯,傻子都能看出其意在華容,曹操卻偏要調派兵馬封鎖住華容以西屬于南郡的江陵與枝江。
竟還臉不紅心不跳地說什麽,說張遼在華容無人可折其鋒,應不在一城一地之得失,借大江東西道途險阻分别折其兵力滅其士氣,如此戰當可勝。
是是是,就算曹操如今說的一萬個正确,劉表也聽不進去了。
張遼爲什麽要進兵華容?因爲他圖謀的就是江陵與枝江,這兩座城不但是大江北面沿線重鎮,也一樣關系着劉表前線得失,南郡隻有南北向的兩條河能夠通入大江,也就是說這兩座城池就是劉表前線兵敗後的退路,這種地方他能交給曹操?
怎麽可能!
蘇飛的焦躁甘甯看都沒看,立在望樓上專注地看着水面上兩艘艨艟險象環生地戲耍着十餘艘走轲,開口道:“鬥勢。”
“說燕氏沒有戰船,兄長你信麽?左右甘某不信,既然他們有兵又有船,那僵持就是爲了等待時機,但某并不知曉他們在等待什麽,總歸于我等并非好事。”甘甯這麽說着,探身伸直了胳膊指着水面上道:“一旦燒毀燕軍水寨,不出五日他們就能再建起一座更大的,這對我們又有什麽益處?”
甘甯所言不虛,燕軍單單度遼将軍部在颍水北面便陳布着兩萬餘兵馬,何況還有高覽的步兵将軍部策應一旁。燕氏如今并未大舉進攻是爲了尋找比大舉進攻更優秀的進攻手段,一旦最後他們沒有找到,等待荊州的必将是滅頂之災。誠然,大舉進攻亦會讓燕軍損失慘重,甚至可能會死傷兩至三萬兵馬,但荊州的損失将會更大……他們會失去颍水這道襄陽之輩的地利天險,南面宜城将再無險可守。
“可……”蘇飛不知該怎麽與甘甯分說,“你這用兩艘艨艟去戲弄敵軍又有什麽用呢?”
戲弄!?
甘甯回頭驚訝地瞪大眼睛,豎起一根手指對蘇飛比劃了幾下,實在這是幫過他的兄長,要不然早綁在柱子上引弓射死了,“怎麽叫戲弄!接連數日我軍以兩艘艨艟入水,燕軍便以十數艘走轲艨艟迎戰;倘若明日我以八艘艨艟入水,其是不是将以三四十艘船艦應對,甚至将鬥艦派出攻擊我船?我錦帆若将敵船引至東面十數裏,再發船艦合圍,以少船纏鬥大船,再發大軍步卒越水而過,直自岸反襲其水寨,敵軍水卒能擋?敵城砦距岸邊十餘裏,非片刻可至……奪來船艦,我軍便可奪回颍水控制!”
蘇飛聽得目瞪口呆,仔細思索卻覺得甘甯所言不虛,倘若甘甯的計策真能成功,可比區區燒掉燕軍一座水寨來的要好得多!如今燕氏缺船,他們的水師都陳布在大江東面守備孫氏;荊州亦缺戰船,前度遼将軍姜晉在離開南陽之前讓扼守司州與荊州之間門戶的校尉潘棱在上遊飄下浮木,借此摧毀了荊州不少戰船,如今留下的戰船數目與度遼軍不分伯仲,這還是在有錦帆賊加入之後的荊州水師。
若能把燕氏的戰船搶過來,那荊州北部的戰事便攻守勢易,不論北進奪回南陽還是東面防備張遼便都有更大回轉餘地。
“隻是,劉使君的确急了,曹操占了長沙,張遼又從江夏向華容進攻,稍有不慎南郡危矣!”
“那也不能派兵往北岸送死!”甘甯說着别過腦袋,左右望樓上沒人,這才用陰恻恻的口氣道:“打仗的事老頭子又不懂,輪不到他管,兄長别搭理他就行了,看看人家趙國,打仗的事趙王從來不摻合,都是将軍自己拿主意,哪兒像荊州!堂堂荊州被打得隻剩個南郡,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