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是最好的掩護,盡管高順爲保全實力僅讓軍卒以緩慢的速度行進在官道上,每天都要花上半日讓部下就地紮下可遮風擋雨的營地避免軍卒感染風寒,但這樣的天氣對誰都是困擾。對燕氏軍、對高順部如此,對曹軍、汝南守軍、遍布豫州的曹氏間使亦如此。
所有人都被擱淺在這場暴雨裏,懷揣非常之意的高順便能從中得利,這便是張遼對汝南作戰的第一個思量。
雨季作戰是铤而走險,但既然是冒險,便必然有得到巨大利益的可能,張遼在東部戰場所要的利益,便是盡數占領汝南東部三條南北縱貫的要道,以取得直接逼迫汝陰曹操大營的威懾力。
隻要高順在汝南東部釘死萬餘兵馬,這場仗便毫無懸念。
進入汝南境中的燕軍足有三萬,皆受高順節制,除其部下三個精銳陷陣三千營,餘下兵馬爲春季從兖州募到的新卒與先前中原戰場上退下去整編的司、冀老卒,兵員成分雜亂,戰力于燕軍當中亦算不得上乘,均不過中下之資,與兵甲上也讨不到好。
絕大多數人僅有皮甲、皮弁,短劍、矛戈,遠程力量同樣多數裝備硬弓、輕弩,都屬于燕氏主力軍隊棄置不用的武備。
但這也是天下諸侯軍隊的中堅力量。
所幸,高順還有三十架石砲,依靠三十架石砲,攻關陷陣。
轉眼之間,兵行道間,扼住山谷的城寨遙遙在望。
高順集中兵力,派遣兩個校尉部的軍士扼守住中、西兩處進入汝南境内的道口,接着揮師大部攻擊乾溪谷,直逼成父。成父守将李典在半日前收到來自山那邊夏侯惇的消息,但時間顯然已來不及派兵扼守山谷……這樣的天時,山谷上沒有人尚且有滑坡墜石的危險,守軍難以攀登,與其出城營地被半路截擊,還不如扼守城郭等待援軍。
援軍,成父必須需要援軍。曹軍的兵力在長久的戰争中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全郡僅剩兩萬餘兵馬分散于各地,李典部下不過僅有軍卒四千,出城便毫無還手之力,但憑借城池,尚可一戰。
暴雨會代替刀劍給敵軍帶來無與倫比的打擊,守備城池至多七日,成父若還未陷落,敵軍便會因寒冷病痛而退軍。哪怕不退,守軍也會擁有一拼之力。
但面對接近十倍的敵軍,守備七日又談何容易?
援軍,至少還要再派三千援軍。
成父城北,李典早先立下三座城磐,以高聳的山壁爲基,厚實木壘原先不過是作爲前沿哨站,畢竟木壘最懼火攻,可偏偏這天降暴雨對李典反而成了優勢,當即在收到張遼發兵南下進攻的消息後引軍北上,接連越過兩座城砦,将兵馬陳于當先。
後方兩座城砦一座城池,僅僅駐留了幾百人,征募民夫分配矛戈加急操練。
李典深知,單憑三座簡陋的木壘城砦是擋不住張遼的,如今這般困獸猶鬥也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就連李典自己也不知道三座木壘究竟能拖住張遼大軍多久,但他終歸是知道,以小兵抵禦燕軍大部成父城的攻守……已是無可避免。
曹軍進駐三寨後的一個時辰,兩支以奔馳驢車、馱驢爲前鋒的千人隊進入山谷,冒着雨季滑山的風險攀上山壁,分散伍什扼守各處險要,以車架所攜木具快速于山谷平坦處紮下簡易望樓,形成星羅密布的防守網。接着不過半個時辰,兩個兖州郡國兵校尉部進駐山谷,在距離曹氏三寨最近不過十五裏的地方安營紮寨,旁若無人地大興土木。
他們像過去袁氏的匠作營一般,以早前紮好的望樓爲角,快速夾木壘土,區區一個時辰便建起一面寨牆。一個時辰,是高順小心翼翼估測出的時間。
曹氏從三寨出兵至此,騎兵急襲僅需一刻,步卒疾行則要半個時辰,而前後探馬回報則又要一刻時間,再有一刻猶豫。倘若曹氏守軍趁燕軍未能紮寨急襲至此,這個時間剛剛好讓高順的前線軍隊紮下一面并不牢固的寨牆用以防守……隻需再拖上半個時辰,便有源源不斷的援軍趕到。
事實也和高順的考慮相同,守備城砦的李典并非沒想過趁燕軍遠到輕襲一陣好鼓舞軍心,但第二次派出探馬回報時燕軍前陣便已紮下望樓,少兵不足以取利,大兵則難以回防,這着實令李典猶豫片刻。就這猶豫的片刻中,第三輪回報的探馬便已将燕軍兩個校尉部進駐山谷開始紮營的消息傳回城砦。
錯失良機。
暴雨中往來探馬不斷,燕軍一道道消息傳回城砦,紮下半面寨牆、又進駐一個校尉部,極快的時間裏,燕軍便已向山谷中紮下上萬兵馬,李典襲擊營寨的心也散了,當即傳令軍士同時在城砦之外布放陷阱以拖延敵軍即将到來的攻勢。
李典想的就是盡量拖延燕軍的攻勢,他有三座城磐可以去拿去丢給燕軍,隻要能在數日中且戰且退,最終在援軍抵達之前守住成父城就足夠了。待到援軍趕到,成父城駐軍上萬,便有能夠驅走燕軍的底氣。
一萬守軍憑借城池守住三萬敵軍的攻勢,并不困難。即使燕軍有每逢攻城必有石砲出戰,李典也不爲此感到擔憂。成父城外綿延的山勢能夠最大程度上抵消燕軍石砲的優勢。何況……他手裏也有十幾架石砲架設在北面甕城上,毀了敵軍石砲,把戰事拖進冬季,打不死敵軍也能凍死他們!
左右燕軍,一定比他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