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橋的搭建并不順利,士卒無法逼近至城下五十步搭建浮橋,往往土兜剛丢在岸邊,軍卒便被城上強弩射死,發紅的晨光照映着倒在城外橫七豎八的屍首,血液在岸邊流成小河,泊泊。
顯然,石砲雖然砸塌城門樓,卻并未砸死守将,守軍的士氣仍舊高昂,指揮調度未曾出錯。
這是危險的城北。
至于城東、城西,攻勢還尚未開始,但姜晉被怒火沖昏的頭腦已因巨大傷亡而有所冷卻,在城北護城河岸丢下幾百具屍首,燕氏圍城軍便向三門傳令,停止進攻,繼續圍城。
“鄧縣城外涼州騎被文聘夜襲,擊潰了?”聽起來鄧縣的荊州兵似乎比蔡陽的甘甯還要兇猛,轉眼便靠着步卒擊垮兩千涼州兵。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姜晉按着案幾問道:“蔡陽那個文,文聘現在在哪!”
張繡部将面面相觑,就連被擊潰的胡車兒都不知道文聘在哪,張繡剛想說些什麽爲部下開脫,卻見姜晉猛地擺手越過涼州兵将指着帳外傳令兵道:“告訴胡才李樂,圍困鄧縣,即刻發兵!”
“張将軍,我留下兵圍困鄧縣,你再派出騎兵伏殺追擊交通要道上的敵軍斥候,可矣?”姜晉這一夜被遭心事折騰地毫無脾氣,甚至都不想責怪胡車兒兵敗的事,“今日之責主在姜某,不攻歸不攻,但兄弟們得想個法子,怎麽能把這座城攻下來,把敵将全都宰了!”
“越快越好!”
姜晉是一刻都不想等了,盡管他知道後面就是漫長的圍城,但他真的不願去等。他從司州向東發兵的時間比麹義南下青州稍晚,但卻和張遼南渡大河是差不多的。麹義開始也不過兩萬餘兵,後續陸續增援算上各部才有幾萬人馬;張遼一開始兵更少,獨力在兖州待了半年攪得天翻地覆。
現在張遼攻破兖州,麹義擊破青州,連那趙雲都平涼州回冀州娶妻生娃了,他姜晉帶着比諸部都要多的人馬,還在南陽郡晃蕩呢。
着合适麽?
攻城之前姜晉想的是不着急、不着急,不能拿軍卒的性命去争戰功。可攻城之後就不是這麽一回事了,領兵在外征戰的哪個沒點争強好勝的習性,若是勝了,不着急、不着急也就罷了,蔡陽城下打輸了,哪裏還能心平氣和。
拆城牆的心都有了!
“将軍若寄望攻陷城池,诩有一計。”賈诩拉了一下張繡,接着對姜晉抱拳拱手道:“沔水蓄壩扒開河道,蔡陽地勢頗低,如能以水灌之,土夯城牆禁不住多久,隻是……”
不用賈诩說,姜晉接着便道:“隻是城外的田地壞了,田地不重要,但沔水河上積壓着要往北方遷居的百姓船隻,會死很多人。”
何止很多人,太多了。
戰事一起,沮授有令司州不放行,荊北積壓幾萬戶百姓,如今不是躲在南陽諸縣城外作爲流民就是阻塞在沔水河道,上遊下遊兩岸都是人。姜晉這人雖然有時候挺混,可大是大非還分得清楚,毀上前頃田地當不得大事,但若淹死幾萬百姓?
燕北不得把他活剮了!
不要說姜晉不敢,這個節骨眼上,誰都不敢。上陣殺敵自然是功勳,可放水淹死百姓?燕北要稱王稱霸,甚至更進一步,這個節骨眼上誰要敢做出這樣的事,少不了被借去腦袋震懾整軍。
混到這份兒上,誰還能不知道這個道理。
“這斷然不行,再想些其他的法子,想辦法把浮橋搭起來,雲梯送上城頭,這座城就拿下一半了!”
白日間不再有戰事,除了姜晉部下的投石炮與土方上檀弓手偶爾向城頭守軍轟擊射擊,以此來擾亂他們之外,諸部兵馬又恢複了圍城的狀态。隻是攻城也并非全無收獲,借此機會,姜晉的兵馬分四面将城池團團圍住,尤其在蔡陽南面與沔水相同那邊圍得水洩不通。
賈诩的話終究還是提醒了姜晉,隻要把守住城南,便能掌握水源,而掌握水源,便掌握了别無他法時對城郭的反制能力。
姜晉的垂頭喪氣,在傍晚随東來百餘騎又陰轉晴。
“将軍,東面來了一支騎兵,屬下攔不住他……”斥候這才跑來話都未說完,後面幾騎便已施施然打馬而來,爲首一人是張颌,隔着十幾步便笑道:“姜将軍難道還要攔着張某不成,在下可是來給諸軍送禮的!”
“張儁義?你不在豫州跑到荊州來做什麽,看姜某人的笑話?”姜晉别過頭去,沒好氣地說道:“我這兒好幾萬飯桶,不缺兵員!”
姜晉的話引得張颌在馬上大笑,翻身下來左顧右盼,看着幾個眼熟的将官諸如張繡賈诩打着招呼,随後才對姜晉問道:“攻城受阻?我聽說姜将軍麾下隻有五架石砲,怕是砸不動這城池。高将軍在兖州擊破曹純,曹軍有一支虎豹騎,皆重铠具裝,姜将軍不會不心動吧?心動也沒用,張某都送回趙國了,要不了多久,遼東便也能做出具裝馬甲來。張某要說的并非這個,姜将軍,石砲缺不缺?”
“你有石砲?”姜晉陡然快走兩步,急切問道:“你有多少石砲?”
張颌看姜晉猴急的樣子笑了,砸吧着嘴道:“豫州張文遠部下有石砲一百五十餘,高将軍料想我等便是裝備着石砲也輪不到攻城,便讓在下帶兵送來……五十六架石砲都在後面路上,張某遠行口渴,便先驅營中讨口水喝,姜将軍,有水麽?”
“哈哈哈!”着對姜晉而言簡直如同天降甘霖,當即仰天大笑,拉着張颌道:“快,張将軍快快入營,水,姜某有的是,卻唯獨缺少石砲啊!如此一來,蔡陽城須臾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