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馬亂裏,傳令騎卒還未行至閻行身側,便已高喊出聲,并且是接連大喊。到處是軍卒慌亂地向西撤退,遠遠看去已帶兵擠進軍隊末尾的閻行騎在馬上很是顯眼,隻是方才因達成使命而松了口氣的傳令轉眼便迎來閻行劈頭蓋臉地責罵。
“讓你阻,你能阻得住?”跨坐馬上的閻行絲毫不理會韓遂傳來的命令,返身指着原來越近的漢軍騎兵道:“谷口狹隘,現在兵馬荒亂根本阻不住,快快讓開,不讓都得死!”
傳令騎卒攔在閻行之前,抱拳道:“韓将軍有命……”
根本不需要再說,閻行揚起鐵矛便砸在他的馬頭之上,坐騎一聲悲鳴便直挺挺地翻倒在地,墜馬的傳令騎卒正要逃開,卻被緊跟而上的閻行一矛戳在心口,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癱倒在地。
殺個傳令,殺便殺了,可這仍舊無法阻止閻行的心煩意亂,回首望向已快奔至谷口的趙雲,對部下高呼道:“被擋在這裏隻有尋死一途,不如随我向前踏過去,沖散了陣形,再做打算!”
閻行倒不是想要抗命反韓遂,隻是韓遂不知曉陣前情況,下的這道命令太過扯蛋……他隻是前來掠陣,陣前都是已經死在趙雲槍下各部首領的部衆,他根本指揮不動,何況他們親眼看見首領戰死,現下沒有絲毫敢戰之心,在陣中橫沖直撞,根本不用趙雲殺來他們便已潰了,在等下去最後便是滿盤皆敗!
韓遂讓他領本部阻敵,可他哪裏還有什麽本部,身邊所能依仗不過是跟随的百十騎兵,指望他們阻攔趙雲不過是杯水車薪,他能做的隻能是向西沖出一段,再做考慮。
随閻行一聲令下,聚在一處的百餘騎猛地向己方袍澤發起沖鋒,有閻行在前高聲呼喝,驅趕前路阻攔的羌兵,行進速度稍快了些,不過也仍舊爲亂軍所阻,情急之下閻行大罵着命人閃開,提鐵矛橫掃直刺,下令部下向阻塞通路者攻擊,前方阻攔着見狀這才紛紛讓路,硬是被他殺出一條布滿殘肢斷臂的血路。
待沖至原本的中軍大營,閻行不禁怒罵出聲……韓遂和那些還活着的各部首領早就跑了,留下一座空蕩蕩的營地,連堵牆都沒有!
這段時間本是足夠讓他們紮下寨牆作爲守備漢軍第二道陣線的!
“快,聚攏亂兵,立起某的大旗,讓軍卒搭起兩道寨牆,長矛紮在地上阻攔敵騎!”閻行不能再退了,再往後便是大小榆谷的道口,盡管那裏地形更爲狹窄,能起到更好的據守效果,但不論如何在那隻能守住一條谷口,而另一條自然會爲漢軍所破。“爾等督戰,敢後退者殺無赦!”
在他們身前,是數不盡向前湧來的袍澤,接到命令的騎兵矛戈相向,高呼道:“将軍有令,後退者斬!放箭!”
韓遂用對了人,這種時候任何與諸部首領相熟的将官都無法對潰軍動手,西涼八部打斷骨頭連着筋,沒誰是相互不認識的。唯獨閻行這個早年間并不顯名的小豪強豢養着一剽亡命之徒組成的騎兵,能對袍澤下得去狠手。
崩弦之音炸響,箭雨瞬間在騎兵陣前射出一片空地,潰軍爲逃避箭矢紛紛後退,一時間竟腹背受敵,紛紛呆立當場。倒不是沒有敢向前猛沖的愣頭青,不過等待那些人的毫無疑問是騎兵鋒銳的矛戈。
刀兵加身,能讓最蠻勇的軍士憶起恐懼的滋味。
潰敗的形勢硬是被閻行下令屠殺所緩解,潰敗的軍士帶着恐懼撿起旁人抛在地上的兵器,在這個過程中數不清的下級軍官幫了閻行大忙。他們在找到主心骨後立刻收攏部下,否則單單閻行也無法阻止如山倒的兵敗。
就在此時,士氣如虹的趙雲引領騎兵與方才整頓兵心的斷後之軍轟然撞到一處!
摧枯拉朽。
騎兵在戰場上最好的進攻時機便是追擊,追擊四散而逃的敵軍。此時正是騎兵的用武之地,哪怕閻行傳令在他之後的潰兵由各部曲将、屯将整備,卻也終究有個時效,首當其沖的軍卒尚在潰散,便爲馬氏最精銳的宗族騎兵肆意殘殺,眨眼便沖出一條通路,緊随其後的便是州府各部兵馬紛紛以鋒陣沖突而來,借趙雲等人沖出的缺口狠狠地紮了進來。
隻是沒有人在乎那些軍卒是死是活,趙雲不在乎,閻行也不在乎。
那隻是他推出去的人牆罷了,借由他們的生死來阻攔漢軍追擊,以整頓起些許士氣的士卒在山谷口紮下木栅、矛林作爲防備工事,才是閻行的目的。至于說軍士,他已經派人去後面召回屬于他的三千餘本部,那才是守備漢軍的中流砥柱!
趙雲看在眼裏急在心上,明知道沖破閻行這層防禦便可攻取韓遂本陣,卻偏偏爲幾千潰逃的叛軍所阻,不得速破,不禁心頭洩氣,隻能先将山谷口這幾千潰軍絞殺再待其他。
而遠方已退進小榆谷的韓遂登高遠望,接連不斷的潰軍曳旗而走,不過終歸是被閻行阻于榆中地,不教漢軍追殺過來。何況前番剛有傳令來報,閻行已調了本部兵馬前往陣前,料想是有阻敵之心。
想到這裏,韓遂才拍着腦袋滿心懊惱,方才被亂象驚詫,忘記閻行根本就沒帶本部前往陣前,哪裏有什麽本部據守的道理!當即一面指揮着潰兵重新整軍,一面讓傳令兵對後軍催促道:“後方軍糧快些送來,再命人多取辎重軍械,以支應閻将軍!”
傳令兵方才抱拳應諾離去,自後軍卻狼狽奔來數騎,有人身上還帶着箭創破口,狼狽地跑到這邊,韓遂一眼就望見是留守金城的部将,瞪大了眼睛還不待問話,那人便已滿面灰敗地指西悲道:“将軍,大事不好,馬超自南面引軍殺出,正逢城中大亂,裏應外合攻下郡治金城,斷了我軍後部糧道,如今已朝榆谷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