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豫的水師先前在骊州幫助王義平定亂象,經曆年逾剪亂,如今在骊州已經沒有多少叛亂,船隊便向西起航,策應麹義部對袁氏的攻掠。
隻不過在來之前,田豫以水師船隊轉移至三韓領地南端向東,于去歲發兵五千登陸倭島,橫掃東北半島沿線所有部落,那些僅有區區百餘兵勇的部落根本無力抵抗,轉眼就被屠戮一空。這樣做的原因便在于高句麗的流亡世子伊尹漠,田豫把他逼至西面卑彌呼的領地,旋即聯合牽招發兵向青。
隻是當田豫兵臨青州于東萊港停靠,滿心警惕地以爲将要迎來一場惡戰,卻被聞訊趕來的麹義部軍卒告知,東萊港是他們的後方辎重大營!
田豫不禁目瞪口呆,這是東萊啊,青州最東南的郡,已經是後方大營了?
“取輿圖來。”田豫招呼着部下,擡頭對麹義部軍卒問道:“你們的将軍在哪?”
“麴将軍在琅琊打泰山臧霸,已經撤回來兩千多傷兵,仗快打完了。徐将軍在下邳一帶,和袁氏交戰。”聽到麹義部軍卒這麽說,田豫在輿圖上拉出一條數百裏的戰線暗自咂舌,問道:“徐将軍沒送傷兵回來,近日輸送兵糧可有減少?”
田豫與牽招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訝,他們地處偏遠,即便是燕北要調動他們,書信從中原啓程還是去年春季,等他們調兵過來便已經是一年春夏過去,何況東北邊境的事一直不斷,讓他們對中原局勢并無大局上的見解……天下隻有一個燕北,除他之外再沒有誰能在一月之内對天下局勢盡在掌握。
“袁本初,這是過氣了吧?”田豫好半天才憋出這麽一句,牽招卻緊緊攥着拳頭沒有說話。倒是牽招的副将,樂浪都尉史路對田豫舔着笑臉道:“田将軍說得沒錯,袁氏早就不行了!”
袁氏是壓在牽招心底的一座大山,他的老師樂隠早年爲車騎将軍何苗的幕僚,死于士人對宦官的政變。那時候袁氏的威風,足矣叫他牽子經記一輩子!
可現在,袁氏滿門被董卓處死,袁術病死,就連袁紹都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在燕氏兵鋒下失去掌控的土地。袁氏與燕氏,可是從最早的渤海之争起,曆經數年從未停戰,這場延續至今的戰鬥盡管波及半個天下,哪怕将曹氏、諸王、劉表都拉入戰場,也不能改變袁氏從冀州敗退青州再敗退徐州的劣勢。
退無可退啦!
江東姓孫不姓袁,他再沒有什麽地方能夠去退避。隻是田豫敲着腦袋對麹義留下的屬官問道:“這麴将軍不是奉命讨伐袁本初,怎麽與泰山的臧宣高打起來?”
中原的事田豫久處邊疆,限于時效對當前中原局勢知曉不多,但到底半年前發生的事他是可以知道的,何況既然要調兵入青作戰,總要下上一番苦功,盤踞在青徐交界的臧霸諸将……不應該是敵人啊!
“去歲張文遠欲借道泰山,那時曹氏尚在兖地,臧霸都沒進攻,怎麽如今曹氏袁氏皆退避南方,麹将軍反倒與臧宣高交兵見仗?”田豫的目光越過麹義屬官的肩頭,望向遠方叫苦連天的傷兵營寨,抿着發幹的嘴唇輕聲道:“看上去,局态膠着。”
先前這屬官已經說了,開年後這才幾個月,料想雙方交兵不足三月,卻送回傷兵兩千,這戰事能不膠着嗎?在田豫手上打仗,通常傷倆人就要死一個,這種比例意味着麹義和臧霸之間交兵,不到三個月打沒了一個校尉部!
屬官陪着笑臉,佯怒道:“還不是那臧霸太過無禮!”
根本不必多說,田豫擡起手臂便示意自己已經了解内情,問道:“麴将軍可需支援?”
這是實實在在的客套話,需要支援田豫也不去支援,這不是他的職責。這又不是早年統領幽州的時候,那會諸将号令不一,打起仗來也是多像草台,就近支援是常态常理。現今主君都做了大王,諸将之間有了節制,儀制上也比現在的朝廷還要厲害,諸事不可随心。
在田豫看來,麹義和臧霸作戰就是胡鬧,雖說是臧霸無禮,但就田豫對麹義的了解,這位跋扈将軍才是真的無禮。臧霸尚且能和虎躍兖豫的張遼和平共處,顯然在這場戰争中是想要保持中立的,可能容不下在燕氏地位更高、名聲更響的麹義?
“多謝田将軍之意,麴将軍有言在先,将軍若率軍停靠東萊港便隻管休息,我等送好辎重布好酒菜,酒飽飯足依大王之命南下助徐将軍平定袁氏即可。”
麹義留下的屬官像他一樣傲氣,盡管對田豫多有尊敬,但言語卻把麹義那股勁頭學了七成,顯然不把這支漂洋過海的水師放在心上。說來也是,田豫的水師就是把牽招的樂浪軍都算在内,滿打滿算不到兩萬人,可人家麹義部單個便有兵三萬餘接近四萬人馬,哪兒能瞧得上這支一直在邊鄙之地作戰的水師。
這也是曹操與袁紹所面臨的尴尬,他們的敵人是越打越多,兖州北部與整個青州都已恢複生産,何況還有冀州、幽州源源不斷的支援,讓占領二州後燕北放下募兵權力的張遼、麹義部充實人馬,可他們卻無力收複失地,故而能募來的兵員便越來越少,長此以往,如何能反攻燕氏呢?
田豫對這話不以爲忤,點頭笑着便讓麹義屬官離去,這才笑着搖搖頭,對牽招道:“讓咱們的人就在岸邊紮營,歇上半月啓程向南進入徐州……子經,我想讓你師弟去趟泰山。如果麴将軍得勝,便留下臧霸等人的性命;若麴将軍兵敗,便順勢勸降臧霸,招降這樣的地方軍對大王沒有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