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軍将領依照他的想法向東灑出斥候,因而并未發現他們隐蔽在谯縣西南山坳中的三千精騎。但同樣糟糕的是曹軍在圍三阙一之後,仍舊派出三千兵馬困住谯縣東面。
谯縣東,是相縣兵馬來援軍的地方。
有三千曹軍阻隔,張遼想要在曹軍攻城時以少兵沖大軍的計劃十之八九已經落空。
所謂的少兵沖大軍,是隻本部三千、城中八千、援軍八千,合兵近兩萬來沖突圍城的兩萬甚至更多兵馬……現在援軍的道路被阻住,戰鬥便會率先爆發于谯縣東部,接下來曹軍如何選擇才是接戰的要點。
望向谯縣城下的張遼面上毫無波動,胸膛的心卻在緩緩下沉。
這次如果驚走了曹軍,再想捕捉這麽好的機會可就難了!
不知過了多久,張遼隐蔽在山間枯樹後的雙腿都感到發麻,谯縣東面隐隐響起喊殺之音,來了!
援軍正像是張遼預料那般,與曹軍派往東面封鎖谯縣退路的幾千敵軍撞在一處!
張遼看不見那麽遠的地方發生戰鬥的情形,甚至傳至此處的喊殺聲都極爲微弱,他不在乎那八千兵馬,也不在乎阻擊的敵軍,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圍城下的曹軍,就看他們如何選擇!
“快,快!探馬前來呼喚援軍,快!”張遼攥着拳頭,口中念念有詞,竟是幫敵軍傳令祈禱着讓他盡快回到本陣,“援軍啊,拔營而起前去救援!”
因敵軍阻斷通路,張遼已不再抱有任何關于擊潰曹軍後援主力的幻想,他現在隻想着如何吃掉這支先鋒兵馬,至于後續的曹軍,就要看上天究竟更眷顧誰了。
是曹軍主力先至,還是烏桓援軍趕到?
遠方好似麥粒大小的騎卒背插小旗馳過原野,一刻不停地沖進本陣,不過片刻大營騷亂,緊跟着城南城北兩支紮營圍城的軍隊拔營向東奔去快速馳援戰場,而原本駐紮在城西的曹軍先鋒本陣則緩緩後撤……不等了!
張遼猛然揮手,狠狠一拳錘在身旁樹幹,回首對左右道:“傳我将令,本部精騎随我向西,務必一刻間繞至曹軍本陣西面,一刻之後打旗讓城内陳公台全軍出城迎戰!”
話音一落,張遼便如風般跑下山脊,部下軍卒皆在山下翻身上馬,轉身之間拖起土龍便向西面急馳而去。
城上陳宮望着曹軍大半都奔向東面,心頭一喜,即使知道曹軍分兵是爲了擊退自相縣趕來的八千援軍,仍舊讓他感覺到取勝的希望,現在攻守勢易,他們變成兵力更多的那部分了。
隻是城下西面曹軍本陣同樣後退近千步,便拉開了陳宮所能發動進攻的距離。這時他才想起來,在曹軍心裏城裏的敵軍可并非是八千,而是整整上萬。
取勝的關鍵,似乎就落在我知敵不知的張遼部三千精騎身上,隻是他們能行嗎?
在陳宮的忐忑下,李典部陷入苦戰,原本面向谯縣城池做足了防備,怎料前番夏侯淵放出去的斥候突然回報說身後疾行來大股敵軍,驚得李典連忙向西後撤數裏,但仍舊無法撤退到安全地帶便與燕氏援軍接戰。
他們離谯縣仍舊有十裏距離。十裏,說遠不遠說近不近,隻來得及放出傳信騎卒,轉眼雙方便打了起來,八千疾行而來的燕軍就像踏着土龍而來的巨獸,轉眼就将李典部四面八方圍個通透……李氏家兵善戰不假,但再善戰的軍士也很難在堂堂之陣以一敵二,何況他們要打兩個半!
李典别無所恃,唯有死撐!
夏侯淵是不會見死不救的,隻要讓士卒結陣撐住敵軍不斷的沖擊與蠶食,待到援軍趕到,這仗還有的打!
可死撐又談何容易?
八千燕軍将李典軍陣圍在正中,層層疊疊的甲士以長兵并不能給他們帶來多大傷亡,可步陣之外的弩手呢?他們不管不顧地向陣中勁射箭矢,起初陣形正中毫無防備的軍卒轉眼就被射翻數百。即便後來頂上木牌大盾,也仍舊不能阻止軍卒的傷亡。
這場仗對誰都不容易,領五千餘軍卒前來馳援的樂進望向戰陣也同樣露出慎重神色,但慎重歸慎重,臨百十步樂進便揚刀高喝着殺入戰場,身後軍卒除沖突之卒外盡數散開撞上敵軍戰陣。
将一燕軍百将自馬上劈翻,樂進遙遙望見李典被夾裹在正中的戰陣,高聲喝道:“李曼成,這次輪到我樂文謙救你了!”
谯縣城上,士卒急報:“張将軍亮旗了!”
陳宮連忙向西南望去,便見山上數面大旗接連擺動,“赤旗是進攻,快看旗的方向是向那邊擺!”
太遠了,陳宮僅能分辨出旗幟顔色卻不能看出方向,他很難分辨那東西搖擺的旗幟是讓他攻西面敵軍還是攻擊東面敵軍。越是焦急便越煩躁,“打哪邊?哪邊?”
陳宮左右都是親随護衛,他們習慣了聽從命令,哪裏知道該打哪邊,陳宮問也問不出有用的話來,最終狠狠錘在城垛上道:“傳令出城,先攻西面敵軍,擊潰後追擊十裏!”
快步下城的陳宮還在心裏念叨着:‘誰近打誰,誰近打誰!’
八千守軍分成三部,自北、西、南三面城門魚貫而出,呼嘯着直奔曹軍留守城西的敵軍殺去……領兵的夏侯淵早在燕氏援軍出現在城東時便有了提防想好退路,眼下見敵軍勢大,便向西繼續後撤,親自持刀策馬督促軍卒斷後,一時間兩支軍隊同時西走,似乎誰都奈何不了誰。
就在這時,在夏侯惇身後的西面揚塵驟起,山道間猛然殺出一剽精騎,爲首者面如彎月擎長刀劈殺而來。身後骠騎各個精悍,高舉着張字大旗嘶吼着撞上埋頭疾行的曹軍前頭,轉眼,便阻住夏侯淵部下軍卒的撤退勢頭,緊跟着陳宮部下三方人馬重圍而上,絞殺一處……萬軍戰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