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走馬閑庭信步的馬超笑笑,也并未對趙雲細說爲什麽梁興不行,揚着馬鞭指向遠方道:“隴縣,韓遂如果打算據守漢陽,就一定會在隴縣陳布大軍,讓伯瞻先去探明虛實。若敵軍陳兵隴縣,你便先入武都與阿鐵紮住陣腳,漢陽敵軍自有我馬孟起來阻擋;若敵軍不在隴縣,這個冬天我們就能占領二郡,待明年将韓叔父趕回金城!”
馬鐵領兵由漢中入武都,這是之前的事情了。趙雲盡管對馬超連連點頭,心裏卻對馬超稱韓遂爲韓叔父極爲詫異,卻又說不出什麽,隻好不解地問道:“他們領兵攻占涼州,又這樣放棄隴關,爲什麽?”
“什麽爲什麽,這還需要爲什麽?即便隴關之門大開,中原兵能進得來涼州?”馬超哈哈大笑,拍地胸甲梆梆直響,“叔父他沒攻占涼州的意思,隻是他們沒吃的,便隻能出來搶,你們把漢陽安定丢了,搶夠糧食,就算不打他們也是要回金城的。”
涼州地處高原瘴氣橫生,中原兵進涼州在一些地勢會戰力大降。
“爲什麽還要回去,漢陽安定爲涼州最富庶之地,可強兵、可耕戰,西臨金城之基東扼隴關之門,放棄這回金城?”這次開口的是陳群,他是看不懂了,“這是爲何?”
“爲何?他們來這是爲了吃上飯,而不是爲了幫人種地的。可以每年秋天打一仗就能解決的問題,爲什麽要占着漢陽安定引來中原發兵讨伐?”馬超也不懂陳群的想法,“涼州再不好,也比中原好!”
每年秋天打一仗,就能解決的問題?
陳群與趙雲面面相觑,卻都僅僅皺着眉頭。幽州燕仲卿爲匪寇是生活所迫、并州呂奉先四處爲禍是邊塞胡風,涼州或許因二者皆有,才造成他們大多這個想法。陳趙二人發現,涼州諸侯似乎并沒有中原諸侯那樣的志向,甚至還從馬超的話語中聽出些許的認同。
陳群長長地歎了口氣,對馬超道:“也許你說得對,涼州總在打仗,在哪打,不是打呢?”
“也許?”馬超看了陳群一眼,極爲不屑地說道:“外鄉人,我比你們更了解我們。”
陳群不再答話,在這個事上,的确馬超理解的更對,因爲他就是涼州人。但同樣也讓他對馬超或者說對涼州人生出些許鄙視,邊鄙之人邊鄙之人,這個鄙說得便是他們短淺的目光!
難不成還要在金城當一輩子叛軍亂匪?他們叛的有什麽意義。
陳群算是明白了,這些涼州人啊,充滿着矛盾。他們是漢人,卻不認同漢人;起兵爲叛,卻無王天下之志;想要糧食,卻又不願耕種。
但不可忽視的,便是涼州人兇悍的戰力。西州兵在中原,擁有勢不可擋的威懾力,而在邊遠的涼州更是如此!
不數日,作爲先鋒的馬岱領軍向西進入漢陽郡,在秦亭與紮營休息的梁興打了一仗,雙方互有傷亡,但到底被馬岱占了些便宜。後來梁興退進隴縣,不等圍攻城池馬岱便已派人向隴關的馬超報信,說漢陽郡沒有太多敵軍,讓馬超趙雲直接發兵重新占領漢陽。
“走吧,梁興進入隴縣,又派兵在上邽一帶布防,他們打算離開漢陽了。”馬超高高昂着下巴對趙雲與陳群問道:“你們什麽打算,若像截斷他們後路取得戰功,現在随我發兵上邽;若不敢和他們交戰,便自去隴縣主持備冬吧。金城兵會把城裏所有東西搶走,冬天還不知會凍死多少人!”
馬超說起這話是帶着一股子幸災樂禍的意思,他是沒什麽憐憫之心的,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人,不論什麽下場都不足以得到旁人尊重。
其實他并沒有給趙雲多餘的選擇,趙雲點頭說道:“事到如今,不擊羌兵搶回辎重,又能如何呢?趙某身爲郡守卻不可保境已爲大錯,若再不得安民,死不足惜!”
馬超不以爲然地輕笑,他對這些内政諸事毫無興趣,無所謂地擺擺手說道:“發兵上邽要走三日,金城兵比我等先走,想要截住其辎重必須倍道而行。他們掠到想要的東西,必然歸心似箭戰意不足,隻要能追上這仗就赢定了!”
“事不宜遲,石砲弩車押後,步騎先行,擊潰他們!”
趙雲點頭,接觸時間越長他越覺得與馬超不是一路人,既沒責任感又情感淡漠,擁有強力卻對下人毫無憐憫,大約唯獨能讓他看上的就隻有用兵之才能了。
至少馬超在用兵的決斷上,馬超是要強于他的。畢竟這個與趙雲年齡相差不大的年輕人跟随他父親出征作戰已經快十年了!這樣的參戰經曆,足矣稱之爲老将。
幾人将用兵事宜敲定,兵馬便大隊而出,留下陳群守備隴關看護大量攻城軍械,大軍便由趙雲與馬超領着向上邽疾行而發。正說着分兵各帶本部自小道後發先至,隴關下馬超好似想起什麽,拍着兜鍪叫住趙雲,撥出一隊騎兵道:“給你點人,都是馬氏精騎。”
“精騎,給雲做什麽?”趙雲手裏有自己的兵,從關中沮授那補了好幾千呢。“兩個熟悉道路的涼人即可。”
“得了吧,他們不是去保護你的。”馬超笑笑擺手便走,五十名涼州勁騎勒馬停駐,爲首的向導掀起西州遮蔽風沙的罩袍裘巾,露出明媚中帶着英氣的臉,巧笑嫣然道:“趙君,奴爲你引路取道上邽。”
對着這張臉,趙雲突然感到有些無措,他看着馬超想要問問,他要個向導,爲什麽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派來了。
馬雲祿看出他的疑問,手掌一翻鐵矛便空轉一圈,清斥道:“趙君莫看人不起,奴也可提槍上馬,目下是軍中校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