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在虎牢關外,扯地連天的大營屬于兖州牧曹操,還有他帶來的數千兵馬。營地間有非常顯眼的攻城軍械,倒放的雲梯和沖車都意味着曾經擊敗袁術與呂布的兖州牧做足了進攻虎牢的打算。
“見過曹操麽?”立于虎牢關上的燕北故地重遊,顯然心情不錯,對身側的典韋說着,見典韋點頭燕北了然地說道:“也對,從前你在張孟卓部下,曹孟德在陳留避難過很久……呐,他在那,那個是他吧?曹孟德。”
燕北有許多年沒見過曹操了,不過遠遠望着軍陣中從戰車上那個比周圍騎将略低披鐵甲戰袍的身影緩緩下車,燕北仍舊能感覺到,那就是當年受人冷眼的常敗将軍、如今的常勝将軍,兖州牧、奮武将軍,曹操。
典韋順着燕北指的方向望過去,不過他對曹操沒有那麽熟悉,當年即使見過曹操也是遠遠地望着,并沒有交談乃至熟識。單憑許多年前的一點倉促印象上去認清四百步外的人影對典韋而言還是太困難了,他隻是說道:“當年主公資曹将軍八千兵馬、在酸棗犯案罵孔使君的事,聯軍中都傳開,屬下對曹将軍多有敬佩。”
“孟德啊,很厲害的人,他在兖州的爲政舉措、擊敗袁術呂布的戰法。”燕北說着,注視着遠方在戰車下的身影。他對曹操多有了解,可以說在董卓之後的關東諸侯,他們能活到現在,都是相互看着對方成長起來的,而曹操的變化,大約除了袁紹,最有發言權的就是燕北,“他很有韌性,越在逆境,越擁有更大的力量。”
當年讨董,敗于徐榮之後的曹操可謂山窮水盡,頭腦裏想的卻不是保存力量再謀發展,而是立即借兵打回去
……此人的報複心理,可知有多強。而曹操本身,非但正應了燕北所說的越在逆境越強大,更是越處于強勢,則越糟糕。
取得兖州之前,曹操多得人心,更有州人相助。可得到兖州之後,連最親近的張邈都背叛了他,不得不說,這是他性格上的弱點。
逆風能抗,順風能浪。
燕北說着滿不在乎地擺手,對徐晃道:“開城門,該見見老朋友了。”
典韋在一旁點頭,先一步走下城牆召集部下軍卒,六百親衛步騎列陣率先出城,随着典韋下令自吊橋外強弩開弦射出百步之外陣腳,随後步騎列陣于陣腳。
曹操那邊見虎牢關城門洞開,也是同樣排出步騎,以箭矢仰頭射出百步,接着站定于箭矢之側。雙方陣形對圓,中間還留出百步空檔,是兩方弓弩手都射不到的地方。
這樣的布置,讓人更放心。
緊随軍卒之後的,是雙方各有兩三名軍士走出陣線至中間布置案幾、坐榻、酒食等物。由于二人都是諸侯,又是開戰在即,因而無論酒器還是菜食皆爲各自備下,雙方案幾距離十步,各自背靠己方陣勢相對而坐。
燕北這時才在攜一什大盾的武士簇擁下帶着自信的笑容自陣中走出,在他身側是全身被甲的典韋亦步亦趨。
而曹操也同樣自部下勇将的保護下自車仗中走出,隔着案幾對燕北遙遙拱手,道:“仲卿将軍,别來無恙。”
“孟德将軍,數年未見,至少你我過得還不錯。”經年未見,他們也都不是當年仲卿和孟德,這真令人感到唏噓。甚至在背地裏,燕北還驅使呂布對曹操做了些很不好的事情,這讓燕北在看着面前這個比起當年的黑矮之外臉上又加了風霜的兖州牧時,内心湧出些許羞愧,拱手還禮道:“讨董一别,始得相見。”
讨董一别,那真的是很久了。曹操緩緩坐下,燕北的話讓他不禁回憶起當年與燕北的最後一面,長歎口氣道:“當年酒後失言,沒想到釀成将軍與公孫、袁氏的征戰,所幸,将軍赢了。”
他們上次相見的作别時,曹操飲多了酒,失言告知燕北袁紹欲争奪冀州的消息,若非郭嘉以三利三害規勸,隻怕回還遼東的路上燕北便會向袁紹開戰,那個時候勝敗真是兩說。不過聽從郭嘉的計策後,攪動袁氏與公孫氏相攻,後來等燕北入冀州,便已經做足了準備,得以大破公孫,驅逐袁氏,成爲冀州之主。
而燕北在離開時送曹操兩千七百老卒,作爲争奪兖州的基石……一飲一啄,他們可謂是相互成全了對方。
“本初咎由自取,我與伯圭更不必說,遲早有一戰,那不是孟德的過錯。”燕北說罷,端起酒樽向曹操相祝,飲下後才問道:“我收留張孟卓與呂奉先,你不會怪我吧。”
曹操能說什麽?他隻是放下酒杯搖了搖頭,“當日作别仲卿,曹某曾言兖州局勢混亂,幸得孟卓、允誠相助。至今相憶,深感人心難測。”
一世之傑鮑信死在黃巾亂軍手裏,早年的至交好友卻背叛自己,若說這不會帶給曹操打擊,是癡人說夢。
不過曹操并未在這個話題上順着燕北說太多,話鋒一轉問道:“仲卿何不打開虎牢,你我一同入朝?”
燕北想笑的,但是他沒有笑出來,他隻是歎了口氣,說道:“孟德,我記得你說過去想做漢朝的征西将軍,回去吧,做好兖州牧的分内之事,将來你去讨伐馬騰、韓遂,等天下平定,去攻伐西域諸國,重通西域,威服西狄。”
燕北的顧左右而言他,令曹操感到失望,更沒想到的是說完這句話之後燕北便端起酒樽遙遙相敬,頭也不回地走向虎牢。
曹操的臉色有些難看,顯然燕北不會讓他通過虎牢關,他朗聲問道:“那你呢?”
燕北此時已快走進軍陣,聞言回頭擡手指天說道:“我去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