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通常的戰争中遇到營寨,最好的應對措施是留下小部兵馬圍困寨門截斷後方補給,大隊兵馬直接繞過營寨。尤其是鮮卑這樣的塞外北虜,就像他們一次次抄掠漢境的做法一樣,小部兵馬圍住城池,大部兵馬在後方搶掠。
在這種情況下,不會常備很多糧草的營寨,通常因饑餓與士氣低迷而被攻破。
但當正面攻破一座營寨成爲目的時,事情往往會變得棘手……人們很難正面攻破營寨,除非願意付出超過守軍人數的傷亡。
任何明智的将領,都不會願意付出這樣的傷亡,除非這座營寨非常關鍵。
若是漢人的将軍,在必須拔除營寨時,有許多的選擇,比方說用石砲轟擊。堅固的營寨也無法抵禦飛石襲砸;但鮮卑人,轲比能并沒有這種手段,盡管他很想擁有。
轲比能隻能選擇以大部兵馬分多隊、多次,不停襲擊營寨。以騎射吸引守軍注意,步卒搬運撞木強行破壞寨門,才能得到進入營寨的機會。
但山谷的地形又限制了轲比能所能進攻的方向,在破壞兩側木栅之前,最大的傷亡出現在直面營寨的攻勢下。
典韋的校尉營作爲燕北北部,有燕趙武士的故稱,過去員額隻有三千,老卒不斷被分配于各部,又不斷擴充新的軍卒,始終是燕北将軍部的中流砥柱。營中每一名普通軍卒放在其他校尉部,都能夠成爲帶領新卒的下級軍官。他們具備高昂的士氣與老練的技藝,是橫行于幽冀大地的殺人利器。
短暫的接戰,鮮卑人不過沖至營寨前百餘步便被箭矢壓了回去……上千張弓弩交替攢射,僅僅兩個千人隊根本不敢沖至近前,更不必說抱着沉重的撞木去砸營寨大門了。
事實上當他們退出漢軍射程後,兩個千将才發現漢軍的箭矢雖然密集,卻僅僅給他們帶來幾十人的傷亡。
最開始雙方都隻是試探。
燕北麾下最精銳的武士們,同時也是一頭無比的吞金巨獸,不過一次齊射,價值八千個大錢的箭矢便被潑灑出去。
短暫的試探之後,轲比能試着讓更多的兵馬推進山谷,爲強行攻取營寨做準備。兩側的山道始終沒有動靜,而轲比能也沒有去探查是否有伏兵的準備,故而下令命部落首領育延率部入谷,發大軍攻向營寨。
盡管轲比能沒有讓自己的部落去進攻營寨,但這是最穩妥的手段,并無鏟除異己的想法。育延的部下不算精銳,多爲奴隸兵,而他的本部則大多是精銳的鮮卑勇士……大軍在谷外接應,才能保證在兩側山道伏兵發動襲擊時留下最強的戰力。
山上即便有伏兵,也不能作爲掩殺的手段,僅僅能從攻制造麻煩罷了。當前軍潰敗,後方精銳坐鎮能夠穩定陣形與軍心,不至于一戰皆敗。
燕北立在山腰,腳下是懸崖絕壁,從此處湧入山谷的風帶起北來的沙塵,掩住他的身形也擋住腳下的視線,可他還是看着。他想看,可掂起腳來也看不清山下人的面孔,隻能憑着大略的兵馬部署猜遙望出轲比能的大概位置。
那個草原上最傑出的鮮卑胡帥,還在谷外黑壓壓的軍陣當中吧?
上萬人湧進山谷,登時便将山道堵得水洩不通,燕北有心要殺他一陣,便對身旁傳令喊道:“告訴典韋,稍後箭雨自谷中起,若敵軍混亂便可殺出一陣,不要戀戰。”
蜿蜒的山道足有數裏,傳信卒跑出去很久,燕北這才執小旗而展。山道上每隔百步便有一旗手,随着燕北手中輕晃,整個山峰的旗幟都在搖擺,轉瞬間便傳至山峰,數面大旗迎風揮舞,接着對面山峰亦同時搖擺。
兩座山峰連做一體,雖無金鼓,伏下弓弩手皆猛然而出。
典韋收到傳令卒的消息,便召集各部軍侯,對徐晃問道:“主公有令,稍後谷中箭雨大作則可殺出一陣,不能戀戰,公明你可敢領軍沖殺?”
徐晃沒有說出什麽豪言壯語,隻是沉着地點頭随後走下寨牆牽馬,點起三百騎手與八百步卒便往營寨正中待命。
黑壓壓的鮮卑人再一次朝營寨攻了過來,這一次的敵軍要比先前多上許多,一眼望不到邊際。育延倒是很想将部下盡數壓向城寨,可受限于山谷地形,大部分兵馬都隻能積壓在營寨以西,真正能與營寨互射的軍卒不過近千,故而派出六隊步卒扛着巨大的撞木沖向營寨。
就在這時,在他們看不見的山峰上,玄色大旗陡然一矮,換做一面鮮豔無比的赤色大旗,兩側山道弓弩手頓時齊出,箭雨傾下的同時還是滾石擂木自山上呼嘯滾下。
在山道下的,正是育延部的大隊人馬。密集的箭雨與滾石擂木登時讓兩翼鮮卑人抱頭鼠竄,可他們的兵馬太多陣形太密,一次齊射便教一片人仰馬翻,可怕的滾石擂木更是讓感到腹背遇襲的鮮卑人驚慌失措。
轲比能早就預料到山道會出現弓弩手伏擊,但并不是每個鮮卑勇士都能猜測到,他們對戰法的了解可沒有這麽多。混亂,在育延部軍士中突然爆發,沖鋒在前的鮮卑步卒尚不知情……他們的身後已是雷滾而下。
箭雨滾石引發騷亂,幾乎從中部将攻取營寨的鮮卑軍隊劈開,巨大的響動令前方冒着箭雨襲擊的鮮卑士卒驚慌不已,匆忙回頭卻隻發現兵荒馬亂與山道上滾滾而下的洪流。
育延勒住駿馬避讓滾下的擂木,高聲呼喝令部下不要荒亂,可人山人海哪裏是他一個人能夠阻擋的亂象。
就在此時,營中典韋再度傳令向西面弓弩齊發,上千箭矢令荒亂的鮮卑兵卒不知所措,赤紅色的宗彜章紋大旗招展之下,緊閉的寨門轟然打開,徐晃擎大斧跨戰馬引領精兵強卒悍然自營寨中沖出,直攻數倍于己的鮮卑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