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高城外,淳于瓊一行被劫殺殆盡,唯一沒能力反抗的淳于瓊則被擒下。但因爲傷口感染高燒不退、連日奮戰與失血過多,送進弓高城内裏便已命不久矣……而且就算再多十幾天時間,高覽也并沒有全力救治淳于瓊的打算。
顔良是運氣好,輾轉着自己跳進虎口,被趙雲押送到邺城;文醜也是運氣好,碰上了太史慈那種信義之人仁義之将,靠着輸掉射術保住一命。
要是他們落到高覽手上,一個也活不成。
火燒觀津西北營寨,兩千多軍卒死在混亂的夜戰裏,這賬高覽和誰算!
高覽、麹義、鮮于銀、鮮于輔四路大軍,會師南皮,将整座城池圍的水洩不通,就算是飛鳥都别想逃走。
動員幽冀二州的燕氏軍兵力并不巨大,四路兵馬分别自西向東、自北向南以橫掃之勢碾過渤海郡,袁氏留于黃河以北的兵力在接連雷霆打擊之下節節敗退,隻能向南皮城收縮。最終便成爲如今這個局面,一座南皮城,屯着四千餘精兵和三千多渤海北部敗退而來的殘兵敗将。
不過從另一個方面來看,現今仍舊留在南皮的兵将,也對袁氏有足夠的忠誠。
畢竟局勢明了清晰,袁氏接連折損三員大将、渤海郡數年韬光養晦一朝散盡。他們所能據守的隻有這一座堅城,城外卻屯着三萬大軍,又如何是他們所能抵擋的。甚至于,燕氏軍能不費一兵一卒地将他們圍到明年這個季節!
他們是一座孤城。
“邺城的守軍沒有絲毫士氣可言,我們現在就應當攻城。”
麹義領兵屬四路兵馬中抵達南皮最晚的一個,頭兩日他并未自作主張,待兩日後将邺城觀察透徹,便尋到高覽與鮮于等人直截了當地道:“傳信至城中,三日不降待破城之日便屠至雞犬不留……麴某料定,至多強攻兩次,敵軍必定内亂!”
這種時候似乎南皮城不内亂才奇怪,麹義是當真不信整座城池裏都是忠貞之輩。再堅固的城池,隻要其中有一面城牆有了豁口,其他三面就算再堅固又有何用?
不過他的建議并不爲高覽所采納。
“麴将軍,将軍是命我等取河北,若放言屠城,便攻下南皮又有何用?失盡民心,安撫百姓都把力氣耗光了!”高覽向來不是激進的人,就算是燕北的命令他也是完成即可,絕不貪功冒進,又如何會答應麹義這樣的建議。在他眼裏就算把南皮城圍上兩年都沒什麽關系,隻要能取盡河北之地就行了。不過顯然性急而驕傲的麹義絕不會同意這樣毫無作爲的打打法,便說道:“依高某之見,倒不如用老方法,圍三阙一,給他們留出生路。”
“圍師必阙?哈哈哈,高将軍,你瘋了吧?”
麹義仿佛聽到多麽好笑的笑話般,不由得哈哈大笑,笑過之後才發現高覽目光炯炯十分認真地看着他,輕聲問道:“麴将軍,高某說的很好笑?”
整個大堂,一幹将領鴉雀無聲,甚至沒幾個人敢擡頭看左右上首的兩名将軍,任誰都知道,麹義這種絲毫不留情面的嘲笑一定會使高覽憤怒。
但高覽并沒有憤怒,仍然心平氣和地對麹義問道:“難道麴将軍覺得強攻南皮,我軍就一定能順暢拿下城池……這可不是纥升骨城。”
“麴某自然知曉此地不是高句麗,但是高将軍,南皮城裏有袁譚!”高覽沒有發怒,仍然就事論事,讓麹義覺得自己挺沒面子,壓着火氣也不與高覽争論戰法,手扣着案幾道:“你大可圍三缺一,難道袁譚不會跑嗎?就這麽放他跑去青州?”
“就算把南皮城屠了,隻要能擒住袁譚也值得!袁譚可比南皮有意義的多!”袁譚是袁紹長子,在麹義看來隻要能拿住袁譚,在後續經略青州中便能使袁紹投鼠忌器而讓他們占據優勢,“至于民心,無可避免,自打諸位走出遼東郡,回頭看看那些郡縣,可有一郡民心穩固!”
麹義說的是實話,除了遼東郡,天底下再沒有那個地方對燕北有絕對忠誠,隻要繪着宗彜章紋的大旗懸在那些土地上、隻要佩戴宗彜章紋的武士跨馬揚刀在那些土地上,人們就忠誠。
什麽亂七八糟的陰謀詭計和利弊權衡,力量,隻有力量才能決定勝負。
“民心不穩,非燕将軍之過,而在戰禍;待河北平定,民心自會歸附。”高覽不露痕迹地在心裏歎了口氣,恐怕他是勸不住麹義了,因爲麹義說的有道理,擒住袁譚足可抵三城之功,高覽也想擒住袁譚。可袁譚是那麽好擒的嗎?他輕輕搖頭後對麹義道:“麴将軍可知,南皮守将不是袁譚,盡管袁譚确在城中,南皮守将卻是審配,冀州人。”
高覽一開始就沒麹義那麽好高骛遠,他不打算活捉袁譚,他要的就是達成燕北交給他們的使命,平定渤海,使燕氏盡收河北之地。
“審正南?”
先前坐在堂下靜如處子般看着高覽麹義兩個将軍打嘴仗的郭嘉聞言詫異出聲。經觀津一役,郭嘉帶傷謀劃扭轉戰局勝敗之後,誰也不服的麹義對這個燕北派給自己将軍部的年輕謀士很是推崇,聞言滿腹牢騷地問道:“管他什麽正南正西的,攻下南皮萬事皆休!怎麽,奉孝知道此人?”
“若南皮守将是此人,麴将軍,恐怕強攻會遭受很大折損。”絕對兵力優勢在這,何況城内敵軍士氣絕不會太高昂,郭嘉覺得就算用再爛的戰策也不會輸掉這場仗,也就是多些折損,因而出言也較爲輕松,道:“審正南是魏郡人,在下見過幾面,從前經常聽人說起他。這個人推崇古之德行,沒什麽大的本事,唯獨自年少時便忠烈慷慨,他一定不會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