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這個時候,公孫瓒也是這般模樣,卻比燕北軍的這兩個名聲在外的将軍果斷的多,後軍還在巨鹿郡,前軍便已經打到渤海郡邊沿。那一戰令人身心俱疲,若非最後仰仗南皮城北的大河,他們很難抵擋住公孫瓒的攻勢。
盡管最後公孫瓒折戟于南皮城,卻也使得他們精銳盡沒。而現在袁公又将渤海大半兵力交給他們來牽制邺城的燕北軍,淳于瓊心中壓力如何能不大。
壓力不算什麽,最令淳于瓊疑惑的是麹義、高覽這兩個将軍似乎并不急于進攻……這與他設想中有所不同,眼看還有三月便至冬月,麹義、高覽仍舊沒有作勢進攻,隻是緩緩圍城,士卒心思愈加散漫,令淳于瓊愈加不安。
終于令他按捺不住,将顧慮說給部下的顔良文醜二将,道:“敵軍久圍不攻,軍卒日漸疲憊散漫,恐敵突襲而不能抗……二位可有辦法?”
“此外,當今局勢本敵軍應急攻,忌緩,然麹義高覽非籍籍無名之将,定有其原因,我擔憂南皮城那邊。”淳于瓊道:“那支劫掠我軍糧道的敵軍,還未尋到嗎?”
文醜擺手罵道:“蔣奇王摩就是廢物,以五千之軍遊尋于南皮至弓高,竟尋不到絲毫蹤迹!”
“将軍,我軍雖疲,敵軍亦疲,不如某領數百,明天夜裏襲擊敵陣。”顔良皺眉道:“目下天幹物燥,敵軍對東面嚴防死守,未必對其身後了若指掌,若能順風放火赢面頗大。兩軍一交手,士卒的心自會提起。勝了最好,敗了擊敗士卒也不算損失,何況我軍士氣也已無法再低。不知,将軍意下如何?”
顔良此言,劍指麹義。河北這個地方秋季吹的多爲西北風,要想達成火燒麹義的構想,他需要今夜自城東悄然出城,攜引火之物一路北上向西繞至麹義部營寨之後。依照如今兩軍沉寂的情形,想要放火應當不難,可難的在于……淳于瓊問道:“放火之後,顔将軍如何回來?”
“這個不難,順火勢殺入敵營,殺上一陣趁敵勢亂,繞回城中。”
淳于瓊眯起眼睛,顔良的計劃還是有些冒險,倒是文醜樂得如此,拍案道:“既然如此,兄長無憂,文某當在兄長出城後,明日領三五百人在城外操練,挑釁敵軍。”
聲東擊西。
隻要敵軍注意力放在文醜這支人馬上,待到傍晚文醜收軍回城,本就松懈的敵軍多半會不再擔心,也能給顔良部創造偷襲的機會。
“既然如此,将軍且放心去。”淳于瓊抱拳道:“明日夜間若敵營起火,某必在城外設下重兵,接應将軍安然回城!”
……
“這個文醜想做什麽?挑釁的沒頭沒腦!”麹義在大營裏苦思冥想,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便索性不去想他,傳令親随送來飯菜,便見郭嘉急匆匆跑到營帳裏問道:“将軍那文醜退兵了?”
“郭奉孝你來的正好,你且說說,這個文醜在城外操練半晌,想做什麽?”
郭嘉搖頭,他又不是神仙,哪裏能猜到文醜這般動靜是爲什麽。沉吟道:“在下亦不知,不過他終歸是做給咱們看的,興許是爲了接連操練幾日,待我部士卒不拿他當回事便突發襲擊?也有可能是傍晚回城讓士卒松懈,夜裏再出城……總之将軍近日要令士卒嚴防死守,以防敵軍偷襲。”
麹義面色不快,‘騰’地一下從案幾後坐起身來,皺眉道:“不吃了,你郭奉孝随我去巡營,麴某的營地能被人偷襲?笑話!”
滿面愠色的麹義拉着郭嘉跨上駿馬在營地間巡視,别的不說,一旦牽扯到兵事麹義是誰都不服的。盡管近日以來毫無戰事,軍卒多有松懈,但在治軍從嚴的麹義部下這些士卒就算戲耍六博戲也就在自己的營帳口不敢遠離,各處防務也沒有人敢擅離職守,鹿砦木欄多有休整,将整個營地圍的水洩不通。
“郭奉孝,麴某的營寨如何?”麹義揚着馬鞭指向南面,傲然道:“别看麴某守軍隻有一萬,但三座營寨互爲犄角易守難攻,你便是讓高阿秀那兩萬大軍來打,固守十日易如反掌,更别說淳于瓊那一萬人了,他若敢來,麴某便可斬敵于營門之外!”
就算是郭嘉眼神刁鑽,也不得不承認,麹義在燕将軍部下天下傳名不是虛言,單憑這三座營盤,便可冠絕幽州。故而郭嘉拱手贊歎道:“将軍營寨固若金湯,能夠攻取的便隻有水火了,若非如此,除非敵軍打個地洞,否則斷然無法攻來。”
“他淳于瓊就是打地洞都難,營寨外埋了木刺,若腳下有變,軍卒感覺的到。至于水火更是不可能!且不說雨季已過,單論最近的衡水澤在我們身後爲大山所阻,淹不到這裏來!”麹義滿面的傲氣,這些驕傲的來源是他早就将敵軍所能采取的一切手段都考慮到,擺手說道:“你在冀州不久不知道,冀州的秋天風從西北來,你看這旌旗,都向東南擺……敵軍營寨在東南,若是他們引火,燒的可是他自己啊!”
郭嘉也來了脾氣,這世上哪裏有這麽驕傲的人,難道叫他嚴防死守的谏言還錯了不成?語氣也不禁帶上怒意,道:“若敵軍文醜在武邑聲東擊西,遣一軍繞過我營寨于西北縱火呢?若是斥候沒發現,營寨可會有失?”
“不可能!”麹義猛地擺手,郭嘉這是雞蛋裏頭挑骨頭,敵人怎麽就能繞過斥候從西北放火,當即也不理郭嘉,氣呼呼地一甩馬鞭,直奔營帳回去吃飯了。
郭嘉在原地站了半天,重重地呼出口氣,最後把自己都氣消了,這麴将軍怎麽像個小孩兒一樣,還容不得旁人說他的不是了。
想着這些他轉頭将目光望向營寨西北,西北面……是存放五萬餘石軍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