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會發生在遼東的水戰,都是直接面向海上,這便決定了燕氏的戰船清一色都是海船。以至于通常情況下汶縣造好的船是不會派往别處戰場參與于諸侯之間戰事的。即便參與,它們投入的戰鬥也是諸如東海戰袁紹、江東孫氏,襲擾沿海。真正參與内河戰事的船艦皆由渤海郡制成。
海船爲燕氏穩定了在幽州的統治,自孫輕掌汶縣之始,燕氏便有了近海水軍,短短一年時間增添數十條大小戰船,成爲渤海範圍内最強大的海上力量,震懾幽冀沿岸,不過到天下紛争逐漸明朗後,海船在燕氏便不再有那麽重要的地位。
震懾,該震懾的都震懾完了,還要怎樣去震懾呢?
曹氏甯願遠走交州也不願進入揚州,便是這樣的道理。誰敢前往沿海?就連各路諸侯中最擅長水戰的江東孫氏的船隊都不能在大江之上阻攔燕氏,旁人又有誰敢逃到沿海。
孫氏還能仗着船艦流亡海外,曹操倘若去了揚州,别說海外,随便他進哪條河,就能被來自渤海的燕氏河船堵死在水上。
薛州在汶縣爲他的船隊增添了四十八艘鬥艦、二百餘艨艟,并受命在遼東、樂浪沿海諸縣招募水卒。燕氏的招兵是非常容易的,尤其在燕北起家的這片土地上,十餘年的募兵傳統讓這裏的人們習慣于受燕氏雇傭出征作戰,沒錯,是雇傭。
燕北和幽州鄉勇的關系更像是雇傭,從無斷絕的辎重、明确數目的撫恤、清晰的戰功獎賞以及渡過黃河便讓他們解散回鄉的軍屯決定了幽州人習慣于受燕氏征召作戰補貼家用。
在戰争中,盡管燕北是個幽州人,但燕氏麾下作戰的,更多是冀州武士。冀州的道路四通八達,距離各州都不算太遠,而冀州人也受交通便利的影響大多能挺多其他諸如幽、青、兖、豫、司、并諸州的語言,使他們能夠在這些土地上作戰,幽州武士的活動範圍則僅限于邊塞之外的東部鮮卑、高句麗扶餘故地以及冀州,一旦渡過黃河,他們的戰力便會大幅下降,同時思鄉的心情也很難讓他們繼續發揮應有戰鬥能力。
故此幽州軍在燕氏征伐天下的前期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而在後期,則逐漸成爲與其他州域沒什麽不同的地方兵力。
這對幽州人來說是件好事,更少的參戰意味着更少的死傷,盡管相對立下戰功獲得賞賜的機會減少,但前期燕北爲了供應戰争所需開墾出面積巨大的‘自家田地’而令幽東四郡修造四通八達的‘沮公渠’保證了這些土地的充足灌溉。毫無疑問,在荀悅施行田策改革的十幾年後,這些燕氏‘自留地’統統都由州府以租買的形式分發給州中百姓。
這裏的田策改革由荀悅主抓,自然沒有多少冀州、關中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幽東不複先前那般窮苦,不再需要戰功賞賜才能養活家人……所以說這對幽州人而言是件好事。
但沒有人抵觸燕氏的招募,恰恰相反,作爲燕氏軍屯的起始之地,也作爲天下操練鄉勇最久的地方,這片土地上成長起來的年輕人皆有尚武之心,在興和五年的深秋時節,七千餘生活在沿海的幽州兒郎登上薛州的戰船,與六千多各地曾參與過不止一場戰事的武士們一同駛向那個叫瀛洲的地方。
甘甯又騷包地在屬于他的鬥艦上懸挂起錦幡,不得不說,他這個舉動爲他帶來可觀的利益。薛州此次于幽州募兵,兵員皆選用沿海水卒,大概各縣都能招募到八九百乃至千二三百的水卒,隻有甘甯是乘着戰船在沓氐募兵。
甘甯招募到三千多個年輕人。
一匹蜀錦在遼東的賣價爲四千多錢,而甘甯船上用的錦帆要用至少十丈來衡量,在甘甯的戰船出現在沓氐之前,這些海邊長大的孩子們所見過最華麗的戰船當屬田豫的五彩樓船,但那也不過是以五色帛巾在側船舷拉起罷了,哪裏比得上甘甯的錦幡更有視覺沖擊力。
爲了登上這艘船,人們不惜爲甘甯賣命。
如今的甘甯不再是荊州那個不受劉表待見的校尉,也并未在艱難戰事來臨前被火速升職的将軍,他隻是瀛洲将軍薛州部下的一個校尉,但這個校尉卻有着兵馬員額不限、親率四十二艘戰船船隊的職權,這是薛州親自向燕北上表求來的。
同樣是水上讨生活,海賊出身的薛州并不認爲自己有能夠禦使如此龐大船隊的才能,而他部下的甘甯,他恰巧知道這個錦帆賊頭子過往的輝煌戰績,不論是水中硬抗數目龐大的燕氏水軍還是在岸上以殘兵敗卒擊破同等兵力的涼州騎兵,這個蜀郡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手。
薛州需要這樣的人來爲他分擔壓力,毫無疑問,甘甯就是最好的選擇。更不必說,甘甯部下還有一個叫蘇飛的,過去也是荊州軍将領,他們都有足夠的才能來幫助他在可能的情況下對抗孫氏。
臨近秋末,幽州諸地沿海皆已結冰,冬季比往年來得更早了些,給人帶來十分不好的感受,但這并不耽誤汶縣與沓氐的海岸從來不會結冰。薛州率領龐大船隊衆多的海船駛向瀛洲,船上穿着厚實衣甲的幽州新卒摩拳擦掌,期待着在船艦駛達對岸時迎來一場配得上他們十年苦練的戰争。
不過他們終究要失望了,當船隊在冬季抵達瀛洲時,迎接他們的顯然不是戰争。
孫權笑眯眯地率領部下重臣在港口迎接,并滿臉和氣地将他們請到州府,一場平平淡淡的受封儀式之後,孫權成爲真正的趙國瀛洲牧。
沒有人知道,這個生着碧眼的年輕人每當望向燕氏在港口龐大船隊時,殺人的心都有了。
隻恨他不能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