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氏人,吃米麽?
燕北從來不覺得自己沒有修繕佛寺是什麽壞事,尤其在徐州出了個天下第一佛徒筰融之後,修着浮屠塔走到哪殺到哪,這是什麽玩意兒?還不如自己這馬匪呢。
宗教應當引人向善,但宗教徒卻并非都是引人向善的,當年在洛陽白馬寺修佛的筰融回到徐州做出好大一番事業,說明宗教這些東西其實聽聽也就算了。
但這并不意味着燕北手裏沒有宗教,事實上他手裏還真攥着個宗教首領,五鬥米教張天師。
楊阜被燕北問蒙了,頓了很久才難得有些結巴地說道:“月氏國南部,好像百姓都是吃米的。”
“吃就行,一事不煩二主,這事就交給你,這幾個月在中原收集些能言月氏語的人選,然後去漢中找個叫張魯的太守。”燕北在書案上提筆寫信,頭也不擡地說道:“孤做信一封,你帶給他。”
皇權之下,宗教這種給統治添麻煩的東西,還是去禍害别人吧。大月氏既然能讓佛教東傳,趙國爲何不能讓道教西傳?
月氏國今日局面可要比趙國困難多了,内憂外患加身他們的王朝卻一個都不能平定,比起新興燕氏趙國統治下漸顯峥嵘的天下,大月氏的衰落似乎已無能阻止,這種局面,燕北并不介意花掉較小的力氣,再爲鄰國覆滅添一把火。
當‘佛陀已死,蒼天當立’的咆哮唱響西域,燕北覺得那時候的西域應當就是他所希望看見的西域。
楊阜拿着書信返身緩緩退出大殿,但走出幾步他的腳步卻越來越緩,心中反而沉甸甸地。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很多名字……骊州牧王義、骊州别駕種輯、骁騎将軍張遼,即便是心智最堅定的人,也不能抵抗這種功勳的誘惑。因爲這是一個希望,在過往的史書中,不止一次地提及這種希望。
在張骞出塞時、在蘇武牧羊時、在王義入骊時,在那些時候,人們并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何樣功勳,亦不知曉路途上究竟怎樣荊棘險阻。
這是希望,将希望付諸行動成爲現實的機會。
燕北看着楊阜幾乎定住的背影皺起眉頭,殿下坐在一旁的典韋緩緩起身,便突然見到楊阜猛地轉頭拜倒,道:“大王,在下請入西域!”
燕北一口氣憋在胸膛,揮手底氣十足道:“準了!”
等楊阜走了,燕北才靠在坐榻後莞爾自嘲地笑了……一驚一乍,老子還當是遇見刺客了!
不過說實話,楊阜自行請前往西域,确實令燕北心情大好,這意味着楊阜也是認爲這件事是有可能成功的。燕北也是這麽覺得,隻不過他認爲成功的可能太小,而失敗的可能又很大,之所以這麽決斷無非是爲了把五鬥米教也從中原弄出去罷了。
有些東西對自己是不好的,那麽便送給别人。雖然就算他把張魯送出去波調也未必會高高興興收下,但沒關系……讓宋建帶兵送張魯便是了。
張魯有兵、宋建也有兵,他們在燕氏與益州的戰事中都插不上手,倒正好讓他們前往貴霜大月氏做些小事,以加強燕氏在西域的威望。
真讓他發兵去和大月氏打,也不切實際。實際上大月氏舉國之力,恐怕也僅僅能威脅到涼州罷了。更别說他們國家膽子小是出了名兒的,當年孝武皇帝要打匈奴,其中首要戰略目标便是聯合大月氏一同進攻匈奴,那時候月氏國與匈奴可同樣背負着血海深仇,但月氏國不敢向匈奴進攻。
兩個人的事兒,讓孝武皇帝一個人幹了。
盡管如今漢家大亂方顯現出安定的模樣,即便衰弱,大月氏敢來麽?
燕氏可比過去的匈奴人可怕多了,所以燕北交給楊阜要送去張魯處的書信基本上都沒怎麽提作戰的事。他估摸着至多仨月,鮮卑中部落、東部落被擊敗的消息隻要傳到月氏國,波調就會送來第二封國書爲冒犯燕北道歉,對這個軟慣了的國度而言,硬不過半年的。
四月,步度根像沒事人一樣,好像完全忘了要請燕北封王的事,依然呆在他的部落裏沒有要上路前往邯鄲的意思。這不出燕北所料,畢竟雙方尚未停戰,漢家有言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步度根也是一樣,作爲鮮卑人在塞北僅剩的小火苗兒,他可不敢進邯鄲城。
别說進邯鄲,就怕剛接近并州就被馬騰擒住宰了,要是萬一像過去檀石槐的兒子一樣,被北地不知名弓手射死淪爲一時笑談,更加窩心。
步度根如果在這個時候死掉,鮮卑就算徹底完蛋了。
對了,遠走瀚海的轲比能沒有回來,仿佛已經消失在那片冰天雪地裏,誰也不知道他們的蹤迹。不論趙國的燕北還是鮮卑的步度根,都派出人手前去尋找他們的蹤迹,不過最多隻能在瀚海發現他們去年冬季安營紮寨的廢墟,再無所獲。
消失在那片隻有肥碩溪鼠才能存活的冰原上,這不論對燕北還是步度根而言,都是最好的結果。雖然他們都非常盡心盡力地派人尋找轲比能,但沒有誰是真正抱着善意的。燕北希望他的騎手能在瀚海找到轲比能凍成冰塊的屍首,敲下頭顱帶回來;而步度根,則是希望看見轲比能屍首之外,把跟随他的勇士帶回來。
不過他們都失望了,瀚海的确有不少屍首,但沒有屬于轲比能的那具;步度根就更失望了,瀚海的确有許多勇士,但那都是紅衣玄甲的燕趙武士,張着大弩看見他的部下便是一陣弩箭射來。
啧啧,太不講情面了!
五月才出頭的時候,天氣漸漸轉熱,徐晃從江東送來書信,在他們圍城四個月之後,因爲郡中士人倒戈,吳郡終于陷落。孫策率其餘部逃出城郭,田豫正在追擊他們。江東……已經沒有孫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