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浩初來乍到,立在城上遠觀敵陣,粗略一看便知道山谷對曹氏而言是地利,限制着‘張遼’無法用大軍來鋪開了強攻城砦。問了問李典臨陣情況,心下裏更爲激動……一連數日,燕軍攻城已成定勢,似乎料定了他們不敢出城襲擊,故而大張旗鼓滿不在乎。
“曼成兄,如今我部有六千餘兵,敵軍前陣亦不過數千人馬,倘若夜間疾出,襲其攻城利器,可有斬獲啊!”韓浩這麽說着,眼神發亮。
人能做出什麽成就,一方面在于其人有什麽樣的才能,但更重要的也是看他處在什麽位置。韓浩是河内人,早年因其居住鄉裏地多山澤,賊寇也最多,趕上天下大亂四方蜂起,因其有勇力聲望,便聚合鄉野遊俠、青壯百姓以護縣,因此入了河内太守王匡的眼,任爲郡中從事。後來至讨董時期,關東諸侯舉兵西戰,他和王匡一道領兵會盟,統帥王匡部下泰山強弩。董卓抓住了他的舅舅杜陽,要挾韓浩投降倒戈,韓浩不從,因此知名。
袁術表他爲騎都尉,曹操部下的夏侯惇也其剛烈而親自拜訪,請他作爲自己的部将随同征戰。
後來兖州陳宮倒戈時,夏侯惇被叛變将領擒下,韓浩說出那句‘我會因爲一個将軍而放任你們爲所欲爲嗎?’盡顯其剛烈。從那之後,夏侯惇主官諸地,韓浩便同管政事,與棗祗一同建議曹操發起屯田,這是他在兖州最大的成就。
韓浩的才學極高、性情至烈,此次夏侯惇派他來馳援成父,爲的便是要他一定守住成父城,城在人在!
他看到出動出擊的機會,便與李典協商,一同出城戰上一場。李典問道:“元嗣将軍以爲何時出擊?”
“今夜!”
盡管韓浩的大隊兵馬三日疾奔,入城也不過才堪堪歇息半日,但韓浩知道戰機就在此時,道:“若拖延時間,被敵軍看出援軍已到,恐生變故。”
二人方才按下夜襲的方略,城砦上便有軍卒高喊:“将軍,敵軍攻城了!”
其實已不需通報,伴着望樓上軍卒高呼,石彈飛曳帶出可怖的尖嘯聲已在耳邊,接着便是轟然之音。
三顆石彈砸在城砦牆上,帶給厚實木土壘牆巨大震動,其中一顆砸在壘牆最上端直接讓牆面巨木應聲折斷,木片激射便在城頭造出一片慘呼。餘下數顆石彈落在城砦之内,轉眼屋舍瓦片翻飛,營房轟塌,處處人仰馬翻。
不曾經受過這樣作戰的韓浩幾乎愣在當場,轉眼周遭便成此般情況,更令其堅定夜襲破壞燕軍石砲的心思。
反倒李典已對此習以爲常,冒着石砲轟擊的風險讓開寨牆對望樓軍卒高喝道:“敵軍還有多遠!”
望樓上軍卒高聲回應:“四百步!”
李典猛然揮手,寨牆下因習慣而不再畏懼石砲的弓手快速列隊而出,将箭矢插于腳下,拉弓開弦。
“三百步,放!”
望樓軍卒揮動令旗,步弓手齊齊發箭,盡管他們看不見寨牆外的敵軍卻也能聽見不遠處龐大軍陣帶來的腳步聲轟踏而至,越來越近。成百上千的羽箭在空中帶着曳音,幾乎一刻不停,這些弓手快速自地上抓起羽箭再度上弦,随着号令又一次齊射。
整整三輪箭雨,城砦中弓手這才偃旗息鼓。快速拉弓疾射,尤其是戰時所用重弓,對人的力量消耗極大,哪怕弓手普遍裝備扣在拇指上的骨韘、鐵韘,同樣會使手臂酸麻無以爲繼。
而三箭之間,最前頭的敵軍也早已沖過三百步所能射達之地,再留在這裏射箭非但沒有好處,反倒很可能被敵軍的羽箭射傷……城砦的牆并不高。俗話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打仗也是一樣,在弓弩沒有太大差别的而城牆又不太高,曹軍能射中燕軍,便往往意味着燕軍同樣能射中曹軍。
趁着飛石稀疏的當口上,李典躍上寨牆向城外看去,不禁大失所望。
有了先前的教訓,燕軍在試探攻城時便早已将陷坑除去,不是鋪設木闆就是搭上架子,又在攻城軍隊中配備許多木盾,三輪箭雨根本沒對敵軍沖鋒陣形造成顯而易見的傷亡。
甚至有燕軍軍卒直接将雲梯鋪在地上,踩着雲梯沖向城池,陷坑失效,短兵相接無可避免。
李典高呼一聲,對兵馬夏令道:“弓弩手上城,迎擊敵軍!”
說罷,他還遠遠地回頭望了韓浩一眼。韓浩明白李典這個眼神的意思,是讓他把自己營寨裏的軍士召回去……今天夜裏才是他們作戰的機會,這場攻城戰仍舊要依他們這些成父守軍自己去守衛。現在韓浩部兵馬如若出戰,雖說能更快地阻擋敵軍,但同時也會無可避免地暴露出他們已得到增援兵力的事實。
倘若使燕軍有所防備,夜襲失利反倒是更大的損失。
何況當下,韓浩的部下并無多少戰力,急行軍數百裏,大軍都進駐成父了,後面還有近千兵力沒上來呢。這樣的軍隊,不讓他們歇息,誰敢将他們投入戰鬥。
城砦之下,伴着高亢的燕氏鼓吹樂,燕軍士卒奮勇沖鋒,軍士們每沖出幾步便有一人停下朝城頭放箭,一時間同樣是箭雨密布,但同時每時每刻也有奔跑的軍卒被流矢射翻,咆哮沖鋒與哀嚎聲共舞。
重重軍陣之後,十架石砲最後同時轟擊出石彈,随後軍卒甚至都沒像往常那樣去觀測石彈的命中位置便不再去管石砲,而是聚起更多軍卒背土夯方,借軍士攻城的機會在石砲近畿,也就是城砦百五十步左右的位置堆砌土方布置箭台。
這隻是一次試探進攻,但若借此時機在城砦外搭起箭台……高順望向城磐,“你們能拿什麽來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