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如在抱罕王宮遇刺時,同樣的刺殺也發生在隴西各地,臨洮都尉被歌姬灌醉溺死在茅廁之中;襄武縣令被勒死在房梁之上;彰縣城門校尉被走卒刺死當街。到處兵荒馬亂,緊跟着,隴西東部城池之外鄉野到處是戰車形制的驢車載着涼州軍卒奔馳。
宋建比李相如更明白涼州軍的驢是用來做什麽的,平漢王宮裏還有十架驢戰車,就是趙雲差人送的,甚至宋建還親自駕着驢車在宮外的谷地奔馳了十幾裏路。
“兄長,這就完了?”李相如的首級被收斂在木匣之中,宋揚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這一切都來的太容易了。他拍着手對兄長問道:“接着咱真要依趙王的想法,讓出抱罕發兵去打大月氏?”
宋建舒舒服服地靠在坐榻上,兩手托着肚腩面露疑惑,“發兵大月氏?”
“對啊,趙王不是封兄長爲宋氏侯,眼下咱除掉李相如,又把首級給涼州刺史府送去,那還不要發兵大月氏?”
“發什麽兵打什麽大月氏,隔着幾千裏遠,抱罕不好?”宋建揉揉臉,伸了個懶腰道:“你呀,回頭去漢陽跟趙雲說,你做隴西太守。他們的驢兵都在城外鄉野,打下城池的都是咱的人,就要隴西太守,咱哪兒都不去!”
宋揚瞪大眼睛,“那宋氏,不是,藍氏城怎麽辦?”
“沒錯,就是宋氏,讓它在哪放着吧,城池又跑不了。你缺那點封邑?兄長給你算算賬,現在抱罕、河首的賦稅是咱的,你做了隴西太守,是不是彰縣、襄武這些地的賦稅也是咱的?别說什麽交給州中這樣的傻話,咱得拿賦稅養兵,不養兵怎麽打宋氏城,這是要錢;兵甲怎麽辦,還要靠趙國來給,我可聽說張魯打劉璋那毛崽子,幾萬兵馬用的都是趙國兵甲,什麽鑲鐵皮甲、弩機檀弓的,燕仲卿想讓咱跟貴霜打,這是驅虎吞狼,想着兩敗俱傷呢,咱找他要五千鑲鐵皮甲三千強弩三千檀弓,不過分!”
要官、要錢、要刀。
“東西不是一日就能送來的,錢也不是一日就能收上的,兵也不是一日就能練成的。不出三年五載,咱們宋氏還是抱罕,不,咱還是隴西的王!”宋建笑了,擺手道:“傻弟弟,咱要的是刀、錢、官職,燕仲卿那麽個好大喜功的人,他要的就是兄長的一封信,隻要信裏稱他做趙王殿下,是主君,你盡管去向涼州刺史部開口,都會有的!”
宋揚聞言笑了,“嘿,兄長真厲害,反正咱也不出隴西和趙将軍爲敵,其實什麽都沒變,還是咱自己管自己的事!”
笑着笑着,宋揚亦有憂慮,問道:“可是兄長啊,要萬一……萬一趙王真把所有東西都給送來,那咱咋辦,是去西域,還是不去啊?”
“都送來?都送來爲什麽不去西域!要連這都應允,他娘地!那他燕仲卿就是我宋伯的明主了!”
……
哨騎奔馳,不過半月,李相如的首級與宋建的要求都送至趙王宮。燕北看着趙雲長長的書信以及宋建短短的投誠,臉上似有憋不住的笑意。
“五千件鑲鐵皮甲,好啊好啊,還專門說要和咱們騎兵一樣的鑲鐵皮甲,這名氣都已經傳到抱罕了麽?”
燕北看東西的角度的确異乎常人,左右他身邊的幕僚就算用腳指頭想也想不到宋建讨要兵甲居然能扯到鑲鐵皮甲的名氣上去……趙王的面皮是越來越厚實了,這鑲鐵皮甲明明最早是并州邊軍騎兵的輕甲啊!
接着燕北指着書信笑得更歡了,“三千張強弩、三千張檀弓,可以可以!幽冀強弩冠天下,就連西涼抱罕的宋建都知道戰力極高,好啊好啊!”
田豐與沮授在一旁聽着卻暗自咂舌,嘴型微動似有話梗在喉嚨,卻因弄不清燕北究竟想說什麽而隻能僵在那裏。
五千副鑲鐵皮甲、三千強弩三千檀弓,這一點都不比燕北派人運給張魯的兵甲少。燕北是幫漢中軍武裝了兩個校尉部的強弩與檀弓不假,但沒有給張魯鑲鐵皮甲,隻有三百副鐵铠與三千套皮甲。其實這些東西對趙國而言無可厚非,單單各路南征兵馬,哪個将軍部一年要補充的兵甲都比這些要多,但問題出在宋建是自己人麽?
張魯不是自己人,但人家首倡舉漢中投燕氏,是燕北的千裏馬骨,宋建呢?還要燕氏派遣去告訴他……告訴他了還要給兵器給官職,這事燕北能舒服了?
宋建是知兵的,單看他要的這些兵甲就能知曉,這不是個草包豪強,至少不是燕北先前以爲的那樣。鑲鐵皮甲,他不要皮甲、不要大铠,隻要鑲鐵皮甲,爲什麽?因爲皮甲易得、大铠也不難,涼州那地方不缺毛皮大襖,又兼得軍士善習長矛,多爲輕兵……鑲鐵皮甲,是最适合他們的武備,即能爲步卒提供充足防備、又能做騎兵的重甲方便馳射。
強弩與檀弓,更是克敵制勝的不二法門。宋建要的不多,卻是一支軍隊的中堅武備,有這樣的武備,輕輕松松就能拉起一支兩萬人的軍隊,甚至擴到三萬都毫不費力!
就是嘛,除了這些東西,剩下的還需要什麽?輕兵的毛皮大襖、木杆長矛,齊活兒了!
“這平漢王啊,不是投奔燕某,他是在與燕某做買賣呢!”
燕北笑着将書信随手丢到案上,灑然笑道:“平漢王想做買賣,那就得有個做買賣的樣子,要官要錢要武備,燕某都給他,更他更多!他要隴西太守,打通張掖郡,燕某就許宋揚隴西太守,五年郡中賦稅自取強兵事;拿下敦煌交給涼州府,兩千套鑲鐵皮甲就是他的,重開西域商路,讓涼州府能再造西域都護,兩千套鑲鐵皮甲,一千五百強弩一千五百檀弓,給他;打下藍氏城,燕某再給他兩千套鑲鐵皮甲與剩下的弓弩……哈哈哈,告訴平漢王,一路向西,别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