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軍正在趕來的路上?”
張遼看着缺口正要下令部下八千精銳武士沖上城頭占領曹操的老家,卻得到斥候回報,有萬餘敵軍正在疾行的路上,四個時辰後的傍晚便會抵達谯縣城下。
四個時辰!
他隻有半天光景,萬餘敵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這萬餘敵軍究竟是敵軍主力還是疾行的先頭部隊呢?如果現在撤走,也已經達到震懾曹軍并吸引兵力至此的目的,餘下四個時辰的路程足夠他步步領先,撤回相縣城池。
但由谯縣至相縣沿途并沒有适合伏擊的地帶,拖延到明日換個地方遭遇,張遼未必能占到好處。因爲曹氏與夏侯氏都是沛國人,現在領兵的曹氏宗親在這片土地上長大,一草一木,他們都比張遼熟悉八百多倍!
如讓曹軍得到優勢,再次撤退他多半要先發後至,若蹋頓等烏桓兵足夠迅速,興許能救下獨木難支的自己;如果友軍失利,他們便再無翻身之地。
可若不走,剛被自己砸壞的谯縣城池,又未必能抵禦住敵軍的進攻。
退走行不通,死守亦行不通。
“公台,現在不能退?谯縣亦不能守?”
陳公台有足夠的智慧能判斷出當下局勢,數月攜手擊敵中二者培養出非凡的默契,每次的困局都與陳宮的預料相匹。當然了,如果不是陳宮每次都将困局丢給張遼而不能提出解決辦法,他無疑将是天下間最出色的籌畫士。
可惜陳公台有預敵之智,卻無破敵之策。
戰局似乎撞進走不通的死胡同,張遼在大纛下幹脆地擡起一根手指,果斷揮下傳令攻城……還是那句老話,一與一,勇者方可得前!
“文遠?”陳宮瞪大眼睛,前腳還商量着如何解脫危局,轉眼直接下令攻城是怎麽回事,“可是已有破敵之法在胸?此次前來曹軍定爲剽悍之将精銳之卒啊!”
“沒有破敵之法。既不能退也不能守,便戰過再說!”号角與戰鼓聲在身側響起沖天的威勢,張遼大手指向遙遠戰場搬運雲梯沖向城頭的武士,大聲道:“誰還不是精銳了!此戰得勝,張某要勒石記功!”
誰在乎你勒不石勒石,記不記功啊!
陳宮惡狠狠道:“張文遠,你這是在玩命!”
張遼滿不在乎地笑了,無論如何攻城命令已下,谯縣城頭瑟瑟發抖的駐軍不足以抵禦他的虎狼之師,至多半個時辰城池就會被攻下,他仿佛看不見陳宮的憤怒,慢條斯理地說道:“稍後,谯縣城中便交由公台了,五十架石砲與八千軍卒,盡數入城。”
城下有張遼部下一萬餘軍卒,八千虎狼之士與三千負責使用石砲沒有軍械的新募戰兵,張遼擺手便将五千武士與三千新卒交給陳宮,道:“城池能修便修,不能修便放着,阻攔萬餘曹軍攻城八個時辰,公台可能做到啊?”
這并非什麽難事,這些軍卒不缺糧食,他們用上萬軍卒進攻隻有千餘守軍的谯縣尚且需要一個時辰,如果是曹軍先頭部隊,爲了快速行軍,定然不會攜帶攻城軍械,沒有攻城軍械就算是上萬大軍也很難快速攻破有八千軍卒駐守的谯縣。
真正讓陳宮感到擔心不是谯縣,反而恰恰是現在志得意滿的張遼。“文遠将軍,你打算如何破敵?”
“破敵。”
陳宮問了四個字,張遼回答兩個字。
攻占谯縣并未用到兩個時辰,事實上對付這種沒有護城河的城池,對張遼部下的軍卒而言其實僅僅是兩個步驟:架好石砲,轟過去;搭好雲梯,爬上去。然後這座城池便插上燕字大旗。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裏張遼使用的一直是張字旗幟,不過攻占城池顯然還是燕字旗更合适。
轉瞬之間城門便被打開,率先登城的敢死士正在城中拔除占據街巷負隅頑抗的守軍,陳宮便已帶着兵馬穿過城門。張遼并未入城,領三千骁騎馬不停蹄地向西南疾行尋找适合伏擊的位置,接着派人向相縣傳令,命在那邊留守的八千軍卒急行而來。
待陳宮領兵肅清谯縣中頑抗曹軍後站在城頭向西眺望,才明白過來張遼爲何讓他據守城池八個時辰,而非曹軍先頭部隊趕到的四個時辰。
張遼想要打擊的并非曹軍先頭部隊,或者說張遼早已将曹軍先頭部隊放進自己的食盒裏,從來沒想過他們會跑掉,他要抓的是後續‘可能’會追上來的曹軍主力。
那才是真正的惡戰。
再沒有誰的戰心比張遼還要強了,他這是在和燕北搶功,如果這次謀劃能夠成功,将達成近乎以一人之力平定曹氏諸侯的功勳……這才是張遼說,此戰若能得勝,當勒石記功的原因。
立在谯縣城頭的陳宮将目光放遠,試圖抓住當前心中所了解的一切局勢放眼去觀察時,便發現當前局勢透着分外詭異。谯縣幾乎是戰場中心,這個預設戰場最關鍵的城池已經爲燕軍搶占;谯縣向東,相縣的八千燕軍正快速向西推進,以期快速抵達谯縣參戰,距離六十裏;谯縣向西北,陳國的曹軍先頭部隊也正向谯縣疾馳而來,員額萬餘,距離四十餘裏。
在曹軍先頭之後,可能還有曹軍主力,員額未知,在六十裏外;
所有軍隊都向谯縣彙聚時,隻有一支軍隊背向而行,是張遼部下三千精騎,走另外一條向西南的路,距谯縣越來越遠。
陳宮身側燕字大旗與張字旗幟迎風獵獵,陳宮撫着旗杆望向遠處,等待着即将到來的大戰。這種局面太詭異了,張遼将旗幟留在這裏,人卻離戰場越來越遠,讓陳宮不禁在心中疑問……張文遠,你要去哪?
你想做什麽?